第55章 另有打算
“砰。”
沈默煜抓着他的手腕倒了下去。
莫奕寒抽出刀，站了起来，看了眼前头的混乱，再看这熊熊的火势，拧眉。
这火绝非偶然。
杀他的，杀沈默煜的，放火的。
而且，天牢中能生出这么大的乱子，绝非轻易！
这其中，只怕……并非完全是那圣人的手笔。
可无论多少人在今晚这场暗杀中动了手脚，他都难逃必死下场。
毕竟，阿爹身故，莫家军最后的支撑，就只有他这个‘纨绔无用’的草包了！只要杀了他，莫家军这块肥肉，鬣狗豺狼，全都能扑上来啃一口！
他看着周围四起的火势，片刻后，垂眸，轻笑一声。
——想让他死？绝无可能！
攥着短刀的手忽然一松！
一头扑进那火舌中，同时高呼。
“救命啊——！！”
……
“呼。呼。”
苏妙青知道自己在做梦。
此时的她一个人在一段漆黑无光的长街上不断地奔跑，满身大红的喜衣在黑憧憧的夜里如同莹莹的萤虫。
忽而，前方火光大亮，她仓皇惊恐地抬头，赫然发现那竟是被大火烧起的苏家！
她不顾一切地扑进了火海里，看到了满地的尸体。
阿爹，二叔，二婶，弟媳，曼曼……
她踉跄着扑过去，抱住最小的八郎嚎啕浑身颤抖。
忽而，一个恶鬼的身影从背后立起！
她绝望回头，看到了满脸是血的沈默煜。
手里一把长刀，猛地朝她挥下！
又一个人突然从侧面冲过来，一下挡在她的面前！
“噗！”
血溅三尺！
那人倒在她的腿边，朝她伸出鲜血淋漓的手，嘶声喊：“快逃……”
那竟是——一张狐仙的面具！
“吱呀。”
苏妙青猛地睁开眼！瞧见一个瘦弱的身影站在窗门边，还有些愣神。
忽而坐起！
却紧跟着眼前一花，下意识扶住床头，片刻后，抬手揉了揉眉心。
想到方才的梦境，只觉不安。
她坐在床上，头痛欲裂。
这个梦实在算不得什么好梦，乍然惊醒后，胸口更是一团浊气，堵得她浑身发僵。
正垂首揉捏着额心，就见一只手伸到视野里晃了晃。
抬头一看。
顿了下，是悉云。
约莫是熟悉了一点，小丫头的脸上带了几分亲近，笑着给她打了个洗脸吃饭的手势。
苏妙青从前也是被几个大丫鬟伺候惯了的，如今却知自己处境已并非从前，更何况这孩子并非自家的下人，于是摇了摇头。
温声道：“不必你伺候。”
悉云眨眨眼，看苏妙青下床，抬手便来扶她。
却被苏妙青按住。
她拍了拍悉云的手，“确实不必，你此处是为避祸，不是来做侍奉人的活计的。只管自处便是。”
她以前对春桃几个也不曾有过多约束，更何况此时，全然只把这小姑娘当作六郎七娘那般看待。
悉云呆呆地看着她。
苏妙青已自拿了盆出门，见她跟只小鸭子一般，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有些无奈。
猜她约莫心里还有些害怕，也就由着她。
舀了炉子上的热水，避开伤口小心地洗漱过后，又转回房间，仔细地上了药。
看着西洋镜中自己斑驳伤痕的脸，她垂下眸，盖下镜子。
悉云在旁瞧着，忽然跑出去，不一时又跑回来，高高兴兴地举起手里一枝鲜艳的迎春花，往苏妙青手里一塞！
苏妙青愣了下，募地反应过来她的心意。
顿时眼眶微热，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我并非为这伤难过。只是……”
只是想到了苏家那些惨死的女眷。
若非莫奕寒，她们如今还是曝尸荒野，受风雨璀璨，野狗鸟鸦吞食。
而如今的她，连去看一看她们都不能。
见她说了一半就息了声，悉云拉了拉她的袖子。
苏妙青回神，抬眼，轻轻弯了下唇，道，“我想买鞋纸钱香烛，悉云，你可能帮我走一趟么？”
悉云在这不就干这些跑腿的事儿么，立马点头。
苏妙青递了张小面额的银票与她。
送了悉云出门之后，苏妙青便立时换了一套寻常衣裳，挽了个圆髻，随意用一块蓝布裹住头。
又用眉笔花粗了眉毛，昨夜调制的黑粉盖住脸上伤口外的肌肤和脖颈等处，对着镜子只瞧见一个普普通通满良伤痕的小妇人，便拎着个菜篮子出了门。
怀远坊位于西市南边，她越往北走，人流与车队便越来越多，街上也越发热闹起来。
东市多权贵，西市多外商，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金发碧眼的西洋人，粗狂凶悍的外族人，甚至于还有全身黢黑的天伦奴，拖着大铁链，被奴隶主拿着鞭子在身后狠狠一抽，惹得旁边靠着墙根的乞儿嘻嘻笑个不停。
苏妙青这浑身脸上带着伤的模样，行走其中，倒是半分不招人眼。
她看到了前头张大力的铺子，脚下一转，却进了另一条巷子。
这条街上不同主街上的熙攘热闹，人迹稀少了许多。
几间敞开的店铺内，也不见什么客人。
苏妙青走过几步，便能遇到三两个躺在地上，行销立骨醉生梦死的懒汉，痴痴地望着半空，发出嘶鸣一般的抽气声。
那形容，不似生人，更似在人间游荡的幽魂。
她在一间只开了一片门板的店铺前站定，抬眼看了看黑洞洞的店铺里头，抿了下唇，走上抬脚。
抬手，敲了下门板。
“叩叩叩。”顿了下，再一遍。
如此三声，连敲四遍。
乃是此处的规矩——来者三四不着，乃是不可明身份。不问药，问命道。
不错，此处是也是一间药铺，或者说，这条巷子里开的几个铺子，都是药铺。
只是藏于此处的铺子，与外头那些敞敞亮亮在日头底下与人生意的药铺子不同。
那边，卖药救人。此处，卖药救命。
救的什么命？贪生怕死的命。活不下去的命。醉生梦死的命。贪恋极乐的命。
而这里头，卖的最好的，就是苏妙青眼前的这一家。
“谁呀？这大白天儿的，来搅扰爷爷的清静。”
一道慢悠悠轻飘飘，带着明显轻浮魅然的声音，自那黑洞洞的店铺里传出。
接着，一道幽微火光亮起。
点亮了挂在殿内的药铺名。
——生死道。
不错，此处做的生意，过阴阳，走生死。
苏妙青刚要开口。
那半扇门内，忽然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一把抓住苏妙青的胳膊，一下就将她拽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