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反被算计
翌日,却是雾雨绵绵如丝线,飘绕得整个京城都如同被蒙在了一片轻纱之中,朦朦胧胧中,很有几分江南烟雨的惆怅韵味。
苏妙青打开窗户,一股潮湿的雨气夹带着院中的花草泥土的气味便钻入肺腑。
她看见悉云蹲在廊檐下,百无聊赖地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在戳地上爬过的蚁虫。听到窗响声,转脸瞧见她,立时高兴地蹦起来,看见她站在窗户,却不曾靠近,而是直接钻进了厨房。
苏妙青转回身,便看到桌上依旧摆着的三件物事。
银簪,南珠。
还有那枚螭龙玉佩。
武宁侯曾说,想让刑部尚书将玉佩代为转交给皇后。还说,只有皇后娘娘,能救下宁世子和武宁侯府上下。
圣人对这位发妻确实爱重有加,可是,皇后娘娘深居中宫,为何要因为这一枚玉佩去救武宁侯府?
而她,是否当真就是那位在背后指使孙明的贵人?苏家被污蔑,是否又与她有关?
她拿起玉佩,秀眉微蹙。
原本想今日晌午将这玉佩连同方子一并带给多寿,可若苏家之事与那位皇后娘娘有干系,这位娘娘是否也是个绵里藏刀之人?
可若丢开不管……
她转脸看向床头拆开的包裹,那是她从武宁侯府离开那日,张姑姑递给她的。
原本以为长公主好心,与了她一些衣裳和花销。
不想,那一个包裹里,不仅有衣裳和散碎的银子,还有几张大额的银票,以及一张出城的路引!
路引这般难得之物都为她准备得这样仔细,分明是让她逃身立命之用。
她看着手里的墨玉佩,脑中千般思绪。
武宁侯临终所托不能不顾,被人算计的六郎七娘亦要想法子护住。
门口脚步声传来。
她收起心思,见是悉云端了水盆和巾子过来。
不一时,两人一起用了从外头买来的早食后,苏妙青又给悉云递了一个荷包,道:“里头是些碎银子,劳烦你,去一趟大力的药铺,再帮我买些药材和制药的药杵之类回来。我给莺儿她们做药。”
她又递过去一张纸,“都写在这里了。”
悉云接过纸,却推了荷包,从袖子里掏出自己的钱袋子拍了拍——之前给的还有剩余呢!
她也不再坚持,点点头,将她送出门外,再次将脸抹黑,画粗眉毛的时候,发现自己脸上的伤竟已好了不少,心下暗道,张大力拿来的果然是好的伤药。该想个法子回谢一些才是。
用布巾包了头发,又拉起围巾遮了些脸,撑起伞,再次往西市来。
昨日才得罪了花朝,她本不愿今日再来。
不然以这人睚眦必报又记仇的性子,不定要怎么折腾她。
可昨夜听了莺儿提及昌伯爵已对六郎七娘动了心思的话,她便再不能放心。还有之后种种布置,都需得花朝相助。
来到暗巷之中,街道两边依旧是昨日模样,零散躺着几个三魂七魄散去大半之人,又因天上细雨笼罩,整个街道都显得愈发阴暗潮冷。
苏妙青径直来到‘生死道’门前,瞧见那仍是只开一扇的大门,这回也不敲门了,收了伞,径直走进去。
店铺内黑沉沉的,若不是外头有点儿光亮渗透进来,几乎都要伸手不见五指。
苏妙青进来就闻到一股极淡的药草味。
皱了下眉,将伞靠在门边,借着光摸到柜台边,又顺着往店铺的后门摸去,刚推开后门,谁知,身后忽然蹿过来一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将她往后拖!
苏妙青吓了一跳,趁着另一手没被束缚,一把掏了袖子里的药瓶,朝后一洒!
接着闭上眼,往下一蹲!
身后那人没提防她竟会躲开,又要去抓她头发,谁知那白色的粉末扑头盖脸地被吸入了鼻腔里!
瞬间!
“哈秋!哈秋!哈秋!!”
喷嚏连连,直打得脑壳似乎都在震荡,眼前金星乱冒,都已趴在地上,还在惊天响地打着。
苏妙青捂住口鼻退开远远的,扭头,看不清这人面容,只瞧见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心有余悸地攥紧手里的瓶子。
谁知,身后的后门外,忽而伸过一只手,将她的手腕抓住!
她一惊,再要挥手已然来不及,药瓶被直接夺了过去,人也不受控制地拽过了后门,跌进了那人的怀里,被他紧紧地环住腰身,丝毫不得动弹。
熟悉的白梅香味从身后传来。
她抬脚就去跺他的脚背。
不想身后的花朝却纹丝不动,只朝那趴在地上几乎要将脑浆喷出来的人手边丢了一个油纸包,冷笑道:“做得不错,滚吧!”
那人喷嚏不断,分明已站立不稳,却在看到那油纸包时,犹如恶狗见了吃食,猛地扑过来,一把抓住,抱在怀里,便打着喷嚏,扭身冲出了门去!
苏妙青算是看得分明——花朝是故意叫人在此等着,好逼她用了这药粉,趁机能夺了去?
她拧紧眉头,掰他的手指,“撒开!”
花朝却勒得愈发紧,那力道,似乎要将她按进自己的骨血里似的。
分明带着恨意,偏说出来的话却又带着不阴不阳的笑音,“青儿胆子可真不小,今日居然还敢再来。”
便是与沈默煜有过婚约,除了抄家后被他两回羞辱之外,她不曾与男子这般亲近过。
不知是恼是怒,脸上一片火热。
幸而黑粉覆盖,也见不着半分。
她皱了皱眉,“你早已料定今日我会来,又何必做此腔调。松手,你勒得我腹痛。”
勒着她腰身的手下意识一松,随即又嫌弃般将她往外一推。
苏妙青转身,便瞧见花朝今日穿了一身青色道服,头发高高束起,插着根碧玉莲花子午簪,一张花容仙姿佚貌。
叫人望去,一瞬间还以为是瞧见了下凡的神仙,这般的目下无尘仙风道骨。
注意到她的眼神,花朝斜睨了一眼,慢悠悠地走进后门临着的小院中摆着的藤椅上,懒洋洋坐下,晃了晃,一派的轻松自在,也不说话。
苏妙青知他是在拿捏自己,也不气恼,走到近前的石桌边坐下,道:“你既知我今日要来,便当知晓,昨夜我去了何处?”
花朝半眯着眼,晃着藤椅,就不理她。
苏妙青也不着急,继续道:“我在莺儿处得知,昌伯爵对六郎七娘动了心思,托了人,想将他们弄去伯爵府。”顿了下,看向花朝在微雨下如美玉无暇的面容,“我要将他们救出来。”
“哈!”
一直不出声的花朝不掩嘲讽地嗤笑一声,终是睁开眼朝她看来,“你在发什么昏?”
苏妙青对上他的桃花眸,缓声道:“你帮我救六郎七娘,我帮你报花云的仇,如何?”
花朝募地坐了起来,柔情脉脉的桃花眸中迸出几乎凝成实质的寒刃,冷冷地看向苏妙青,“你说什么!”
苏妙青不动如山地坐在那,“你不必担心我骗你,我有身契在你手里。生死不过你一句话的事儿。”
花朝顿了顿,忽然反应过来——苏妙青的手里,完全有拿捏自己的把柄。可她昨日还是签下身契,原来是为了搏自己为她做事的赌注!
这个女子,好深的算计!竟然这般不动声色地连他一道算计进去了!
想通这一窍,花朝气极而笑,“苏妙青!你倒是好手段!你真的不怕我出尔反尔,在此杀了你,你又能如何?”
可苏妙青却淡定地摇了摇头,“我死不过一条命。可花云的死,你能放得下?”
“咔嚓!”
竟是藤椅的扶手被花朝生生捏得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