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不会喜欢
永乐坊,清风观。
“扑。”
一朵火舌蹿起,很快将一张字条吞噬为灰烬。
花朝今日一身月白道服,发髻高束,头上一枚略显简陋的桃树枝做发簪,手里还一把渐染黑白的鹅毛扇。
很是一派闲云野鹤的方外之状。
苏妙青随着小道士进了后院,便瞧见他懒洋洋地拍着扇子站在一株稀稀拉拉的桃树下,眯着眼,似是在受日头浸染。
如玉无瑕的面庞上涂上了一层淡金的光芒,叫他本就仙姿佚貌的面容里又多了几分华贵之丽。
有桃花瓣纷纷烁烁落下,恰落在他那国色天香的面孔上。宛若在琼脂之上,点了一抹胭脂。
当真是美得惊心动魄。
苏妙青的脑中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昨夜混乱的一幕。
她双手环着花朝的脖子,如痴儿一般,将脸往他的脖颈里蹭。
“……”
攥了攥篮子,立时将那记忆压下,刚要开口,忽而咳了一声。
仰面的花朝立时转过脸来,皱了下眉,“受了风寒?”
苏妙青顿了下,摇头,“没事儿……”不想又咳了两下。
待平复下来时,花朝已到了近前。
抬手在她额上一贴。
她在水中抱住花朝不放的一幕陡然浮现!
苏妙青猛地转头。
花朝手指一缩,看了她一眼,放下手臂,道:“今日来迟了。”
苏妙青抿了下唇,只觉现在脑子心里都有些乱,没有开口,强自平复呼吸,不想却引动了脖子上的伤,再次咳了起来。
花朝眉头一拧,忽而想起昨夜给苏妙青换衣服那丫头说,“娘子身上许多伤,尤其脖子肩膀处,像是被人下死力掐过。”
还有她今早的说话声,当时便有些哑,他起初以为是因为才睡醒或者昨晚那该死的催情香的药效。
眼下看来……
忽而一把抓住苏妙青的胳膊,将人直接拉进了屋子里,抬手便拨开她的衣领!
苏妙青一惊!
立时朝后退去,“花朝!你做什么!”
花朝的手依旧抬着,漂亮的桃花眸定定地看着她,随后菱唇一翘,好笑般地嘲弄道:“苏妙青,你莫不是忘了,你的身契在我手里。”
苏妙青一顿,随后蹙眉,“我们说好的,我不做你……”
“苏妙青。”花朝忽而打断了他,眸中似笑似讽,“别装傻。昨晚的事儿,你当真半分也不记得?”
苏妙青眼瞳骤缩,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便是死里逃生被他逼迫,花朝也不曾见她如此窘迫模样,一时得了新鲜,变本加厉地笑道:“昨晚,可是你缠着我,要献上自个儿。只可惜,你这身子实在不够看……”
“花朝!”
苏妙青面红耳赤,恨不能堵住这人的嘴,“我,我中了迷药,多谢你昨夜不曾趁人之危!”
花朝眉头一挑,“呵。趁人之危?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看不上你一个罪奴罢了。你在得意什么?”
“……”
这人对她一直心存恨意,所以说话时惯来口无遮拦,苏妙青虽已丢下了曾经的身份,却也不愿被他这般随意践踏羞辱。
抿了下唇,道;“花朝,花云的仇,你还想不想报?”
花朝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一张花容瞬间阴沉!
苏妙青攥了攥手指,道:“我并非要挟你。只是你莫要如此羞辱我,我昨夜确实……”
话没说完,花朝忽而大步而来,将她直接朝后按去!
她一下撞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盏一片响动。
“花朝!”苏妙青推他,“你做什么?你……”
花朝却又攥住她的手腕,禁锢得她半分不能动弹,一双桃花眸里皆是森意,冷冷看她,“苏妙青,你到底在得意什么?”
苏妙青一愣。
“能从迎仙来逃出,你以为是你多大的能耐?”花朝将她的手往跟前一拽,迫得她朝自己靠近,另一手再次翻开她的衣领,“你一无权势二无武功,昨晚落到任何一个别的男子手里,你以为还能如现在这般跟我耀武扬威?”
苏妙青皱眉,手腕被攥得生疼,摇头,“我并未得意……”
“你总是用花云之事来胁迫我。可你忘了,便是没有身契,我也有足够的办法叫你生不如死,只能开口。更何况,六郎七娘如今还在我手里。”
他的手指探向了入眼的第一个伤口,“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做么?”
苏妙青僵住,那手指扣在伤口上有些疼,眼前的花朝熟悉又陌生。
她看着他花眸中叫人心寒的冷意。
不再反抗,柔顺地放松下了胳膊,低声道:“对不住,我不该用花云的事三番五次地要挟你。”
花朝冷笑一声,看到她脖颈处的指痕,微微皱眉,口中却冷意湛湛,“倒会服软……”
不想苏妙青又道:“可是,花朝,我并不蠢。我逃生后第一个找的便是你,宁愿将六郎七娘交给你,是因为……”
她抬眸看向花朝,“我信你。”
花朝探过去的手指猛地顿住!
垂眼,便看见苏妙青认真的眼神,面上很有些不可思议,“你信我?为何?”
苏妙青看着他,没有一丝躲闪,张口轻缓说道:“我知你心悦于我。”
“!”
花朝募地松手,急急后退,一下踢在旁边的矮凳上,他又戛然止住,顿了顿,忽而荒唐地看她,“苏!妙!青!你是不是疯了?你在说什么胡话!你……”
素来能言善道的花朝,头一次这般结舌难语。
想骂她不知羞耻!想骂她自以为是!想骂她脑子有疾!
可更想的是,想将现在被戳开面皮、满身狼狈的自己狠狠地拍进地底去!
他咬牙切齿,忽而吼道:“谁心悦你!你怕不是打击太大,失心疯了!”
不!
她害死了花云!他绝不会,不能,不愿再去欢喜她!绝不!
花朝手指哆嗦,浑身滚烫,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用最凶狠的话遮掩他此时摇摇欲坠几近坍塌的心防。
他要她改口,要羞辱她,要她明白自己对她的恼恨!
可不知为何!
那一颗心乱跳得他脚下都跟着虚浮,总在期望另一个声音。
想听她再次无情地撕破这层不该有的伪装,将他那藏得痛苦的心强行撕扯出来,袒露在她面前,再不用遮掩,不用纠结,不用忐忑,不用……愧疚。
然而。
对面那立在阳光照不到的女子却平静地看着他。
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是我误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