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深夜来访
张大力脸色一变。
苏家那对双生子被昌伯爵要走的事儿他本就知晓，也没打算告诉苏妙青。
不过一些拖累而已，没必要叫她伤心一场。
谁知她竟自己去打听到了！
面上一片惊讶，“怎么会？我竟丝毫不知！大娘子莫急，待我去打听打听！苏家是正经上了官家名册的身籍，绝不会任由一个黄门随意处置，想必其中是有什么误会。”
苏妙青红着眼睛点点头，却依旧难掩悲痛，轻声道：“只怕太麻烦你。”
张大力忙摆手，“这点小事，不麻烦。”
顿了下，又道：“大娘子以后莫要再随便往外走动了。您如今的身份到底不……不能太抛头露面。而且，我听说，沈大人醒了。”
“什么？”苏妙青一愣，抬头，“沈默煜没死么？”
她毫不掩饰语气中对这个人的憎恶，张大力的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张口却依旧憨厚纯良，“是，我家有个给宫中采办药材的客人，今日买了许多虎狼之药，药性太过，虽是宫中的，我却少不得要问一声，听他说，是给监察司的沈大人用的。”
虎狼之药。
苏妙青听花朝说过那场大火，莫奕寒伤重不提，可沈默煜却是实实在在地受了重伤，命垂一线。
这般都能活下来，再加上这虎狼之药。
苏妙青已隐约猜到给沈默煜救治的约莫是太医院的那位李太医了。
此人虽善治外伤，可用的法子却极其损伤人的根本。往日在宫中也多是给那些受伤的禁军或者宫人治疗。只考虑性命，不计较其他。
用的法子虽是救人，却也害人。
沈默煜就算能活下来，只怕也活不了几年。
她没出声。
张大力才多出的一丁点儿高兴又被按了下去，目下一寒，口中却不显，只道：“监察司还在暗中查找大娘子，若是沈默煜醒了，之后只怕会查得更紧，大娘子还是多加小心才好。”
苏妙青自然也知沈默煜这疯子的心思。
她没死在他面前，他绝不会相信她已死了。
皱了下眉，点头，“多谢你好意，大力，我知晓了。”
张大力咧嘴一笑，还想说话，却看苏妙青面露疲色，便改了口，“那我就不打扰大娘子了。对了，我带了些米面和干货，就放在厨房里头了。大娘子有什么需要的，再让悉云告诉我，我替您置备。”
苏妙青朝厨房看了眼，正要说话。
张大力又道：“大娘子可千万别推辞，您给的方子制成的伤药，不知多好卖！是我占了您的便宜，若非大娘子眼下困顿，这点子东西，我哪里能拿得出手。”
苏妙青笑了笑，“你太客气了，大力，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张大力嘿嘿一笑，又说了几句话，便出声告辞。
转身时，朝悉云扫了眼，悉云顿时后背一寒，下意识想往苏妙青身旁躲，却到底还是站出来。
委屈巴巴地做了个手势——我送送他。
苏妙青点头，自顾进了主屋，走到窗边，看悉云随张大力出了垂花门。
她食指指尖在拇指上轻轻扣了扣。
随即转身，洗漱一番后，躺在床上，慢慢合眼。
梦中却依旧不安稳。
一时是六郎七娘的哭声，一时是流放路上的二叔他们，一时是大火燃烧下诡异的狐仙面具，一时是双目如鬼死死瞪着他的沈默煜。
她的四周全是朝她伸过来的手。
“！”
忽而一惊，猛地睁眼！
却只瞧见漆黑一片。
她顿了顿，转过脸，看半开的窗外，一轮清月高悬，才恍惚回神——入夜了。
抬手按住仍惊慌不已的心口，片刻后，缓缓坐起。
披了衣裳点起油灯来到门外，那个只要自己一有动静就会立时出现的小丫头却没现身。
她来到耳房前，推开门。
不想，内里竟空无一人。
——不在？
正疑惑间。
忽听细微声响。
顿时心生警惕，张口吹灭了灯。
就见月色下一道黑影落了下来，直奔主屋而来！
她立即退进了耳房，悄无声息地躲在门后。
那黑影一见主屋门半敞，明显意外，却并没停留，径直走了进去。
不一时，那黑影走出，朝左右看了看，发现了敞开的耳房门，便再次走过来。
苏妙青眼瞳一缩！
攥紧手中的灯盏，将整个身体都蜷缩在黑暗里。
便听那黑影低声道：“怎么门敞着，人却不在？莫不是这大半夜的，去会什么情郎去了吧？”
——是花朝。
苏妙青募地一松，朝后跌坐在地上。
手里的灯盏‘咯噔’一声。
花朝眼神一厉，一把攥住袖中刀柄。
却听里头传来苏妙青的声音，“是我。”
花朝顿了下，松开手，歪头，朝里一扫，便瞧见了缩在角落黑暗里几乎看不见人影的小人儿。
眉头一挑，随即嗤笑，“这大半夜的，藏猫儿玩呢？”
苏妙青叫他气笑了，撑着腿站起来，朝门口走去，“你也知晓现下是半夜？”
花朝撇嘴，刚要开口，却借着月光募地瞧见她身上的衣服——一件里衣！
方才跌倒时，苏妙青披着的外衣掉了。
察觉到花朝的愣神，苏妙青也意识到什么立时往后一退，道，“你且去西厢房等一会儿。”
花朝二话没说，扭头便走。
可走着走着忽而又想起方才月光下那纤细玲珑的身段，披散的长发，白皙的脸庞，还有那……袒露的脖颈。
耳尖越来越热。
忽而恼火地踹了下旁边的柱子。
震得横梁上的灰尘扑簌簌落下，呛得他闷头打了个喷嚏！
“……”
正挽着头发的苏妙青回头看了眼，想了想，从盒子里拿出一张方子装进袖子里，然后来到西厢房。
花朝正如主人般懒洋洋地靠在里头的玫瑰圈椅上，见到苏妙青不擦黑粉的面庞时，微微一滞，又转开视线。
道：“还以为要等多久。”
苏妙青也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走进去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儿？”
她这里其实并不安全，花朝并不能轻易现身，不然不会每次都是她前往约定地点。
花朝翻了个白眼，很有些不悦，“白日里怎么不与我说一声便走了？”
苏妙青没想到他为了这个还特意追到此处，一时无语。
默了片刻后，道：“我疑心张大力的身份，不好太耽误时间，暴露了你。”
花朝下意识张口便要嘲讽，却在听到她的话时骤然顿住。
下一刻，隐秘的欢喜骤然从心底蹿出。
他瞥了眼苏妙青，干咳了一声后，依旧那副轻慢不屑的语调。
慢悠悠地说道：“莫奕寒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