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她留下的
翌日,苏妙青醒来时,悉云依旧不在。
她依旧一番掩饰之后,拎着篮子出了门。
这一回,她刚拐到了主街上,就察觉不对劲——有人在跟着她。
联想到前几次的跟踪,还有今日悉云的不见,她并未减缓脚步,一直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经过一间成衣铺,她忽而站住转头,眼角的余光立时瞥到有一个穿灰麻短褂的男子转身停在了一个卖杂货的铺子前。
她收回目光,作势看了看那铺子,然后走了进去。
男子立时要进去,却被门口的一个妇人一把拦住,一脸怒意地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两只眼是出气儿的不成!没瞧见这儿是女子的成衣铺子!再敢乱闯,我打断你的腿!”
男子眉头一皱,抬眼见苏妙青正站在里头循着热闹声一起看过来,立时退开门边。
苏妙青拿了一件成衣,佯作试衣,转身去了后院。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后门上,一个婆子笑着接过苏妙青手里的碎银子,替她打开了门。
她左右看了看,拉上面巾,快步走了出去。
而主街上,那男子蹲在角落里,正紧盯着那成衣铺子门口。
忽见几个官兵来到门前,方才守门的妇人跟他们说了几句,抬手一指!
那几个官兵立时朝他走来!
他脸色一变,起身便跑!
“站住!”“别跑!”
男子躲开官兵的追踪,一直来到西市,找到了后院的搭鲁。
上前低声说了几句。
搭鲁皱眉,想了想,道:“我知晓了,你继续盯着。”
男子点点头,再次离开。
与慢吞吞走过来的悉云擦肩而过。
悉云回头看了他一眼。
搭鲁上前,问:“今日回去?”
悉云小脸苍白,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后背——受罚的伤还没好。
又做手势——那人是谁?
搭鲁道:“暗桩。大皇子得了消息,昌伯爵死在了城外,现下去了城外。”顿了下,又问:“前夜里,苏妙青当真没有动静?”
悉云顿时一脸不高兴,瞪眼看他——你什么意思!怀疑我不成?!
搭鲁皱了皱眉,转念一想,苏妙青一介女流,如何能杀得了身侧有高手护卫的昌伯爵。
转头又道:“大皇子吩咐你,今日回去,盯好苏妙青。若再有疏漏,你就只能重回暗部。”
悉云的脸顿时更白了,咬了咬牙,做手势——给我药!我止了血,今日就回!
搭鲁点点头,转身去药房。
……
而另一头,苏妙青来到安兴坊槐花胡同前,立时发现街上来回的行人变少了,而进出的官兵则比之前频繁许多。
她立时离开,去了茶铺。
依旧没看见多寿。
她略想了想后,要了一碗清茶后,就站在铺子门口直接喝下,给了钱之后,似乎是忘记了,将手里的篮子落在了安婆子烧水的茶炉边。
安婆子转身瞧见,看了会儿,将篮子拎进屋里,随后,又慢吞吞地走了出来,继续烧水卖茶。
……
武宁侯府内。
“寒儿,寒儿。”
长公主李梦月双手颤抖地抚摸着莫奕寒溃烂的脸颊和手臂,泪如雨下,“寒儿,你,你可有何处痛?”
自打停了药之后,莫奕寒便不觉身上有何处是痛了。
可他扫了眼李梦月身后站着的一群丫鬟婆子,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挣扎着要坐起来,“我去给阿爹守灵。”
“快躺下,躺下。”李梦月赶紧按住他,又怕按得重了伤了他,立刻松开手,一时显得有些无措,含着泪道,“不急这一时,我已禀明圣人,明日出殡,到时你再……”
她忽而哽咽,再说不出话。
夫君惨死,儿子为逃生变成这般模样。
她身为长公主却无能为力。
这种痛苦,叫她几乎绝望。
她只能抓着莫奕寒的手,悲痛欲绝地落泪。
莫奕寒亦是红了眼眶。
张姑姑上前轻声劝:“殿下,府中诸多事宜还需您操持,切莫苦坏了身子,叫世子忧心。”
李梦月一听,立时收了哭声,强撑着站起来,对莫奕寒柔声道:“你好好歇着,阿娘就不打扰你了。一会儿府医会过来给你诊脉。有什么要的,叫你身边这几个伺候的只管去吩咐。”
莫奕寒艰难地点点头。
李梦月这才擦了擦眼泪离开。
多福立时去关了门。
转身,便见莫奕寒在多喜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双目炯炯,身形挺正,若不是那一身惨不忍睹的伤势,当真看不出半点伤重之态!
他走到窗边,推开缝隙看了眼外头。
见到走廊花园内外来回的禁军,双目骤沉!
多喜站在后头,低声道:“圣人打着保护的名义,实则是将整个武宁侯府完全监禁。后院只是围了各处角门,可前院却是里里外外地围了三层。”
莫奕寒关上窗,转身,竟气极而笑,“他是生怕我死里逃生。”
多福给他倒茶,亦是满脸怒意,“世子,圣人这到底是何意?若您真的重获生机,他难不成还能再动手杀您不成?”
他将茶盏放在莫奕寒手边,抬眼见他一双眼里皆是寒意!
顿时心头一跳,当即一股寒气从脚底蹿出!
他端过茶盏,摩挲这边缘,道:“如此铜墙铁壁地围着,里头的风声透不出,外面的消息进不来。便是我真的活下来,他想要我死,也是易如反掌!”
走过来的多喜猛地抬头。
多福双眼瞪大,右拳一握砸在手心里,“不错!如此一来,圣人的名声全了,且又可让世子死得悄无声息!”
多喜皱了皱眉,看了眼眸含冰色的莫奕寒,低声道:“当真是帝王心术,实在厉害。”
他们以为出了宫就是解除危机,可这位帝王却有更好的法子能轻易将他笼在掌心,随意拿捏生死!
多福顿时急了,“绝不能让他如意!世子,您有何法?”
刚问完,房门忽然被敲响。
“叩叩。”
多福转身去打开门,一眼瞧见多寿立在外间,手里拎着个藤编的篮子,面无表情地说:“长公主殿下吩咐给您送些伤药。”
多福眼神一闪,扫了眼对面长廊上齐齐望来的禁军,让他进了门,又‘哐’一下关了门。
“世子。”
多寿将篮子放下,揭开上头的碎花布,露出里头两个拳头大小的黑色瓷瓶,声音低了几分,道:“这是苏大娘子留在安婆子的茶铺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