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我会救你
“砰!”
迎仙来三楼的厢房内。
灰影被直接踢飞了出去,砸在不远处的金丝楠木罗汉榻边,当即气血翻涌,却立时再次跪了下来,抱手低头。
“属下知错!请东家责罚!”
蓝采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可那眼神冰冷,已如看个死物。
玄影皱了下眉,在旁喝道:“你好糊涂!如何能对她一个毫无内力之人用封心掌?如今她不知所踪,最多一个时辰便会血脉尽封而死!东家的病,还能再去寻何人?”
灰影已知犯下大错,垂首贴地,“属下以死谢罪!”
说着,一把抽出袖中短刀,往脖子上一抹。
“叮!”
短刀被震开!
灰影看着蓝采微放下的手,满面愧色,再次俯首,“属下该死!”
蓝采微转身,声音冰冷,“她不是自寻死路的性子,这般想尽办法逃脱,必然能有法子求活。吩咐下去,全城搜寻,务必将她活捉回来。”
灰影一怔,旋即猛地抬头,“是!”
玄影看了眼蓝采微,那清清冷冷的眼角上,余怒的嫣红残存。
多年来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心性冰冷的主子,少见地动了这样大的怒气。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东家……”
蓝采微忽然面色惨白,张嘴,呕出一口暗色的血块!
他立时将他扶住,迅速从匣子里拿出一颗药丸送过去,服侍他吃下。
直到他雪白如纸的面孔恢复了几分羸弱之色,才说道:“东家,金鬼手说了,您不可情绪有过大的波动。不然会损耗精血,伤及根本。”
蓝采微垂眸,玉瓷的面孔上静静冷冷。
他看着已彻底冰冷的手指,想到那一日鲜活的感觉。
片刻后,冷声道:“苏妙青,绝不能落到其他人手里。”
“是。”
……
安仁坊。
“噗噗噗。”
茶铺子门前,炉子上的水壶热气沸腾,却也不见人来处理。
有行人路过,喊了一声,“安婆子,茶汤烧得了!”
“哎,哎。”安婆子这才慢吞吞地从内院出来,穿过客堂,将那炉子熄了火。
行人讶异,“怎地这么早就熄火了啊?今儿个晚上不卖茶啦?”
安婆子笑呵呵,“我远房的侄女儿来了,今晚与她说说话。”
“哎呀,倒是不曾听说。”那行人也笑,“是从何处来啊?”
安婆子笑着与他说了几句,便将店门合上。
转过身时,半耷着的眼帘掀开,露出一双精光湛湛的眼。
依旧微佝着后背来到后院,径直进了偏房。
入内就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女伏在桌上,气息凌乱,一张嘴唇隐隐发紫,额角鬓发全被汗湿。
她走过去,低声唤:“苏大娘子?”
苏妙青此时已快要喘不过气来,用力吸了一口气,朝安婆子道,“对不住,阿婆,我当真走投无路了,可否劳烦您,为我找个会针灸的医女来?我受了内伤,心脉被封,需得以针灸之法疏通血脉才行。”
话到最后已几乎吐不出声。
安婆子看着她颤抖的手指,明明难受极了,却还强撑着不痛呼的模样。
轻叹了一口气,点头,“莫要再开口,我去寻人。”
“多谢……”
苏妙青吐出两个字,又觉窒息,张大口强吸了一口气,颤巍巍地伸手,在胸口用力捶打了几下,缓过几分后,又趴在了桌上。
安婆子将暖炉挪得近了些后,便从后门走了出去。
她没有去无法信任的医馆,而是径直来到了一间白事铺子。
不一时,那铺子里的一个年轻小伙推着一辆堆满了白事所用物事的板车跟着她,来到了武宁侯府的一处角门前。
守门的禁军拦路。
安婆子不慌不忙地向他们出示了一张武宁侯府的腰牌。
便被放了进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板车被推出来。
禁军扫了眼坐在空板车上的安婆子,没有多话,放行。
板车不紧不慢地推进了白事铺子。
年轻人上前扶了安婆子下车,人还没站稳。
“砰。”
板车底,落下一个人来。
顺势一滚,从车底下翻了出来,起身。
露出一张溃烂不堪的脸——正是莫奕寒!
年轻人刚要单膝跪下行礼,莫奕寒已扶住他的胳膊转脸问安婆子,“人在何处?”
“在我那儿。”
安婆子话音未落,人已蹿了出去。
“咳咳。”
苏妙青越来越难受,只能靠大力的咳嗽才能勉强吸进去几口气!
她看了眼外间,不甘地起身,强撑着胳膊站起来。
踉踉跄跄地朝门口去。
刚拉开门,却眼前一黑,一头朝前栽去!
她下意识绷紧全身!
却撞进了一个满是药味的怀里。
微微一愣,抬眸,看到一张烂如恶鬼的脸。
她眼眶一颤。
随即对上那双昭昭如星辰的双目。
不知为何,突然鼻头一酸,喃喃开口,“世子……”
那似乎受尽了委屈的娇软声音直直钻入莫奕寒的灵台。
他心下一提,便瞧见了苏妙青发紫的嘴唇和被涨红的眼角。
将人一把抱起,带进了屋里,顺手关上了房门,将人放在床上,低声问:“安婆子说你被封了心脉,可有我能做的?”
苏妙青听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漏的风炉,便猜到是在大火中久留,被烟火熏坏了嗓子。
张了张口,却只发出艰难的几个气音。
莫奕寒立时凑过去,侧耳,“别急,慢慢说,我听着。”
苏妙青的睫毛微微掀动,看了眼他脸上脖子上溃蜕的肌肤,以及他凑近过来,却并不冒犯的刻意保持的距离。
抿了抿唇,稳下心神。
——她已等不了医女了。
轻声道:“大椎,风门,至阳,心俞,魂门……”
莫奕寒仔细地记着。
然后抬头,对上苏妙青朝他看来、毫无保留地信任的眼神,顿了顿,点头,“我知晓了,别怕,我会救你。”
——别怕。
苏妙青已彻底说不出话。
然而,窒息之苦分明深重,她却没有方才那般痛苦。
她看着眼前状若般若的莫奕寒,安静地点了点头,从袖子中掏出金针,颤巍巍地递过去。
莫奕寒将她小心地翻过来,找到她方才所说的各处穴位。
他练功会学习穴位之道,以便一招制敌。
又因着阿爹久病的原因,他曾暗暗偷学过针灸之术想给阿爹缓解疼痛。
他看着乖乖趴在床上的苏妙青,手伸出一半,却又顿住。
默了一息后,哑声道:“我针灸之术不过寻常,这般隔着衣裳只怕难以找准穴位,可否……”
苏妙青眼底一颤,震愕地回头看他。
莫奕寒的手顿时攥成拳,也知自己这般实在唐突,见她如此神色,实在羞愧难当。
苏妙青此时因为窒息意识已有些模糊,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莫奕寒也知她的情势十分凶险,皱了下眉,再次问:“可……以么?”
苏妙青朝后瞥了眼,看见莫奕寒低垂的侧面,溃烂难以入目。
这是用药极多才会有的效果。
她微微抿唇,初遇被她利用,之后救她不惜冒险,甚至后来豁出性命信她所赠之药。
莫奕寒,十分信她。
那她又有何不能信他呢?
苏妙青将脸埋在枕头里。
片刻后,轻轻地点了下头。
“砰!”
心脏狠狠地撞上腔子。
莫奕寒垂眸,手指死死一攥,伸出来,却又蜷回去,来回数下后,忽而转身,从安婆子的针线篓子里拿出一把剪刀。
从底下,将苏妙青的衣衫。
一寸寸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