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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死了就扔下海去,别脏了爷的船

既来之则安之,当下陈兴显不得不开始理清自己的身世,和所处的这个世界。

这个平行时空,现在是大明隆庆二年(1568年)。

而围在自己身边的三个少年,则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老二陈兴祖、老三陈兴荣、老四陈兴宗。

再加上他自己的名字陈兴显,取意为“显祖荣宗”。

他们的名字,是来自那个未曾谋面的、所谓的父亲。

这弟兄四个的父亲,是个痴迷于功名的读书人。

他们那名为陈永曦的父亲,在十五岁的年纪上,通过了县试。

而后当年又通过了府试,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陈永曦在接下来的十多年都未能通过院试。

连一个秀才的功名,都未能博得。

岛上世代生活的渔民们,对于这个痴心妄想“差一点”就中了秀才的人,送了个外号“假秀才”。

这个假秀才老爹,是白天一心只读圣贤书,晚上则在床上安心的干活。

他的这番作为,可苦了四兄弟的母亲,葛氏。

族中别的男人,都是自己打条船去海上搏口饭吃,好养活自己的妻儿老小,这也是岛上祖祖辈辈的谋生手段。

再不济去那些渔船上当个水手,也能混的一家老小的温饱。

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葛氏也只能靠着给族中其他人家修补渔网补贴家用。

而族长念着陈永曦读过书,在族里祭祀的时候有点作用,能撰写祭文之类的。

所以让陈永曦在祠堂里一边读书,一边看管祠堂,每月补贴给他们家一点粮食。

这才让这个六口之家,不至于饿死。

可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眼看四个孩子是越长越大,也是越来越能吃。

葛氏只好想方设法的从自己的嘴中,省下一点口粮给儿子们吃。

只是这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再加上过度劳累,导致葛氏疾重难返,不久便追随太奶奶去了。

而陈永曦再次不第后,加上老婆的离逝,他在祠堂里借酒消愁,不慎碰倒了油灯,导致祠堂走水。

不但祠堂烧的片瓦不剩,他自己也一命呜呼。

这四兄弟顿时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而族中也是再也没法再容下他们。

隆庆元年的时候,朝廷放开了海禁,来往的商船也变的多了起来。

在老大陈兴显的带领下,四兄弟上了一艘前来招募水手的商船,想着好歹能混口饱饭吃。

只是兄弟几人都是瘦瘦巴巴的,因此体力不支的陈兴显才从桅杆上摔了下来。

高处的坠落让“陈兴显”眼前一黑...,这才有了现在鸠占鹊巢的陈兴显。

太惨了,这个开局,除了三个整个饿的嗷嗷叫的兄弟,啥啥都没有......

而陈兴显原本吃的白白胖胖的身体,此时也变成了一条细狗。

现在又身处在茫茫大海之上,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几人说话间,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手握皮鞭走到了四兄弟的身前。

“快起来,没死就起来干活,你们这四个小崽子,别想在船上混吃混喝...”。

男子一边走着,一边把皮鞭在空中,甩的啪啪作响。

三兄弟看着来人,眼神中都充满了愤愤的恨意。

就是这个男人逼着陈兴显去桅杆上送饭,才让他摔了下来。

陈兴显摔下来后,他还叫嚣道:“要死了就扔下海去,别脏了爷的船”。

三兄弟是连拖加拽的,才把陈兴显弄下来底舱。

现在陈兴显刚醒来,口角的血迹还未干透,他便又来逼着几人干活。

陈兴显从几兄弟急促的呼吸、死死瞪着的眼神、和紧握的拳头中看出了当下的态势。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带着这刚认下的三个苦命兄弟能活下去。

他只好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我没事了,我们马上就去干活”。

三兄弟眼看陈兴显起身后暂无大碍,也都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哈哈,你这小崽子,命还挺硬,这么高都没能把你摔死”。

陈兴显心道,死是死了,只是老子又活过来了!

陈兴显于是清了清嗓子,“贱命一条,死不足惜,赏我们兄弟一口饭吃,就把命都卖给你”。

男子似乎很满意陈兴显的这个回答。

冷哼一声道:“去后舱看看还有什么吃的,就说我叫你们去的,吃完了去给我擦地板,有一点不干净,我就给你们紧紧皮”。

说完又甩了一下皮鞭转身出去了,那皮鞭破空的声音,让四人不禁心头一震。

男子走后,四人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的向尾舱走去。

这是一艘近海的小型商船,主要在潮州和广州之间航行,运输两地往返的货物。

四兄弟离最大的陈兴显十九岁,最小的老四才十二岁。

相对于常年混在海上的这群老水手,他们四人简直就是嫩鸡。

朝廷去年才开的海禁,而这些老水手之前做的是什么勾当,用屁股想也知道。

肯定是走私、海盗之流。

因此那个工头说“死了就扔下海”,陈兴显相信那绝不是一句玩笑话。

这人得识时务,看清了现在的处境,那就只能苟着!

这兄弟四人被那个甩着皮鞭的男子骗上船后,做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

陈兴显负责给在桅杆上了望的人送吃送喝,每天都颤颤巍巍的爬上爬下。

老二陈兴祖负责在厨房里刷碗、拖地,就是干的打荷,因此他每天都偷偷的把他们吃剩的饭菜藏起来,晚上睡觉前再分给几个兄弟吃。

船上每日给他们的食物,显然是不够四人身体生长所需,纵然饭菜已经馊臭,但四兄弟依然吃的津津有味。

老三陈兴荣,则负责给船上的水手们洗衣、刷鞋。

老四陈兴宗最小,专职倒马桶、刷马桶。

四人每天一早还要把甲板擦拭干净,瘦小的身躯,加上阳光的暴晒和海风的吹蚀。

让四人都黑黢黢的,背上的皮肤更是大块的脱落,脱落后的皮肤则是红彤彤的一片。

而为了防止他们逃跑,男子只给四兄弟留下了一条裤子,没有鞋、更没有上衣。

四人到了厨房后,哪里敢去喊醒厨师,说工头让他们来找吃的。

看着桶里水手们吃完饭后,随手堆积在里面的碗碟,陈兴显叹了一口气。

自己怎么混到了这个地步,从不缺衣少穿的他,现在却要吃下这些残羹剩饭。

当下他们分工明确,一人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沿着碗边把为数不多的食物残渣聚拢到一起,然后抹在一边的盆里。

一人则拿起筷子和碗,把锅里、桌上、地上的食物残渣都收集起来。

一人去拿水瓢打了两瓢水,轻轻的倒进盆里。

较小的老四,拿着盆跟在三个哥哥的后面。

等一切收集完毕,四人坐在地上,把这一盆汤汤水水,来回传递着喝。

陈兴显首先浅浅的喝上一口,然尔实在难以吞咽,随即这盆汤汤水水,便传递给了老二。

老二则喝上了一大口,然后递给了老三。

等老三喝完准备递给老四时,老四则赶紧放下早已被他舔的干干净净的碗。

抱着盆大口的喝着,盆中的汁水流到了他的身上。

放下盆后他用手掌刮着流在身上的汁水,混合着汗水,一起再次送进口里,开心的笑着,“咸,有味”。

陈兴显看着这一幕,不禁鼻子一酸,这连豆腐渣都不如的食物,给猪都不吃。

可自己的这几个兄弟,却吃的有滋有味,仿佛在吃一顿饕餮盛宴。

看来先得想法子填饱几人肚子,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人,要是被饿死在这里,那岂不是会被其他的穿越者笑话一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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