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生第一次旅行

下了体育课，这一整天便没课了。平将电脑搬到寝室阳台小桌上连热点，一只手将娇分的火龙果往嘴里塞，一只手在键盘上轻轻敲动，手机偏巧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小平，你还有生活费没？我身上还有些，先给你发点过来哈？”

平始终适应不了爸爸用这种讨好的口气和自己说话，想起他以前自私爱面子的样子、当街拖行妈妈的样子、不顾孩子死活的样子、蹲在角落点火吸毒的样子……平始终觉得他在做戏。

“还有还有，不用给我，我够用，给他们三个吧，多给丽一些，她快高考了。”即使内心不相信爸爸会改变，平依然顺着他说话的方式，用一种只有备受父亲宠爱的女儿才会说出的话语回应着爸爸。

“我先给你转500，等以后多赚点再多给你些，爸爸的心意一定要收下！”

平始终觉得这是假象，但爸爸真真切切发了500块钱过来。

听鹏说，爸爸这段时间没去工地干活了，他想做回老本行。因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门面，所以妈妈也不好赶他。

原本妈妈是以离婚为由让爸爸赶紧搬出去，但鹏不知道为什么一改对父亲的恨，竟劝起妈妈，让她再给爸爸一次机会。

那晚，爸爸跪在妈妈面前，发誓一定痛改前非，一心苦钱还债，往后加倍补偿家人，补偿妈妈，直到妈妈原谅他。

鹏就在旁边，这一次，他选择相信爸爸。

……

后来，妈妈与鹏帮着爸爸将门面搬到了一个即将要拆迁的镇，爸爸也在这里迎来了生意转机。

平爸的门面是这个镇上第一家废品回收站，所以方圆几里的村民都集中到这卖货。一连几个月，平爸的店铺几乎都堆满了废品，为了不占用人行道，平爸每天都会现装现卖，将收回来的货及时运出去卖掉，又腾出位置装新收到的货物。

但平妈毕竟已与平爸离了婚，资金上自然不想占平爸便宜，所以白日自己骑车出去收废品，到晚上才回来。因为没有多余房间，所以平妈和平爸暂时还住在一个房间，但两人拟好了协议，互不干扰、互相尊重。

平妈始终还是善良，即使遭受了平爸这么多次背叛，依然想帮着他尽快还清几十万债务。其实，更多的还是为几个孩子吧。

听鹏说，过完年后，平爸一心赚钱，短短几个月就已经还清了一半的债务，平时还会给自己零花钱。看到爸爸前所未有的改变，时隔多年再次感受到父爱的鹏干脆辞去了修理厂的工作，跟着爸爸苦钱还债。

自此之后，平、丽、讯有了固定生活费，丽再也不用担心自己高考没人送考，讯也不再寄人篱下受尽冷落，而平，也终于可以告别简直时光了。

……

“平儿，我又快休假咯，这一次，你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旅游好不好？”

平握紧手机的手略松了下，旅游？旅游这词距离自己是那样遥远，平又怎么敢奢望呢。

从小父母就给姐弟四人灌输家里困难、别乱花钱的思想，所以平从小就不敢奢望和同龄人一样拥有芭比娃娃，也不敢像同学那样伸手问父母要零花钱。对于她来说，有口饭吃，有衣服穿，就已知足。

但这样的思想持续伴着平到现在，即使自己打工挣了八千多块，但平依然不敢乱花一分，更别说要花钱去旅游。但世界那么大，没去过的地方太多太多，平好想去看看，所以，他们出发了。

春天可以有多美，一眼望不到头的油菜花田是平寻到的第一个答案。

平人生第一次坐高铁，是和秋一起。

国庆假期，秋特意坐飞机到贵阳接平，又带上平从贵阳乘高铁到昆明。那天，秋教会了平怎么从网上订票，也教会了平如何使用微信支付。秋会这些让平感到很意外，因为秋长期处于脱离社会的环境，平还没学会的他却先学会了。

秋才告诉平，因为改革，现在单位都让使用智能手机了，这些也是从战友那儿学来的，但使用手机时间依然规定严格。

真好！这些政策越来越人性化了，平发自内心为秋高兴。

到了罗平，已将近傍晚，那时候还不懂美团，秋只能带着平挨家找酒店入住。因为正值节假日，几乎所有酒店都爆满，只有一家还剩最后一间秋间。

秋本打算继续带平找能有两间房的酒店，但平担心再晚连这最后一间都抢不到了，于是腼腆的两人第一次走进一间房。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倒也不是担心秋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只是平第一次和男生住酒店，怎么都觉得抬不起头来，在前台报身份证时甚至觉得工作人员用异样眼光看着自己，但这仅是平想太多。

把行李放好后，两人准备出去吃饭。走了一路都没看到想吃的，直到看到一家“贵州饭店”，平一个眼神，秋就懂了。

两人来到罗平，不吃点当地特色美食就算了，竟还点起了家乡菜。不过这家乡菜价格并不家乡，老板也并非贵州人，逮住两人坑了一笔，第一次旅行的不美好回忆，就这么诞生了。

这顿饭吃得不开心，所以平总觉得没吃饱，秋建议到街上买些炸土豆，好巧不巧，一出门，就看见一辆卖炸土豆的脚蹬小三轮。

秋赶紧拦下，问平要几份。想到两人刚吃饭，平便只点了一份。老板是个中年妇女，有些胖，有些黑，一开口却朴素诚恳。

走在路上，两人分享着碗里的土豆。个小圆润、金黄酥脆，平很多年没吃过这种土豆了。妈妈特别喜欢吃这种小土豆，每年新土豆刚上市时，妈妈都要屯上几十斤，换着花样做给平姐弟四人吃，哪怕顿顿吃土豆，平也觉得吃不厌。但自从回了老家读高中，便再也没吃过妈妈炸的土豆。

平只顾着囫囵吞枣，身旁的秋只吃了几个。

“这么喜欢吃，再买一份吧？”秋拉住平。

“不用了，我都吃饱了。”平并不想多花钱。

“再买一碗嘛，真的很好吃。”眼见平手中的纸碗见了碗底，秋再次询问。

平低头发现碗中只剩最后一个小土豆后，犹豫看一会儿，才和秋说好。

但当两人返回寻找老板时，才发现老板已不见人影。

“她不是说一直在这卖吗？”平有些失望。

“或许是遇到了城管。”秋安慰着平。

“她明明说过一直在这卖的。”平不死心，仍在街头寻找商贩身影，但始终没找到。

后来，平再也没买到过这么好吃的土豆，就像妈妈再也不做土豆了一般，这种感觉一直留在记忆中，但再也寻不到一模一样的口感，或许正如古人曾说的，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因为犹豫、因为纠结、因为太多算了，平将失去许多选择，也注定会留下许多遗憾与后悔。

散了一小时步，广场舞人流慢慢散去，两人也意识到该回酒店休息了，正式共处一室的尴尬心理，两人都还没缓过来。

那一晚，什么都没有发生。秋因为一直赶车太累很快就睡着了，平却因为没有安全感，偷偷跑到秋的床上睡下。

第二天一早，提前去看好餐厅位置的秋回房轻轻地叫醒了平，让她快起床收拾准备吃早餐。

早餐结束，秋拦了辆出租车出发前往油菜花田，平责怪秋不节省钱，不提前查阅公交车路线，但很快，平便打脸了。

出租车一小时直达景区，但公交要连转三趟、耗费三个半小时才到目的地，这么算起来，选择出租车是对的。

“时间就是金钱呐！”秋摸着平的头发开玩笑。

秋每个月有收入，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平不一样，平尝过一个月只花一百元的痛苦，所以宁愿花2元钱坐两小时的公交，也不愿花20元坐30分钟的出租。

到了景区，两人手牵手走在木栈道，爬上最高的观景台，看着眼前随着风阵阵摆动的油菜花浪，平的委屈与不甘涌上心头，她学着旁人大声呐喊，极力表现自己并不是第一次来旅游的井底蛙。

转头对上了秋的眼睛，平的泪水止不住向下流。外面的风景确实很美，但自己仍旧是个温饱不定的穷学生。

秋紧紧抱住平，他知道这个倔强的女孩这一刻需要温暖，需要安慰，需要拥抱！

从观景台下来，秋包了辆出租车，又带着平去了九龙瀑布。在游山玩水上，秋和平总有些默契，两人总喜欢爬上最高的地方，或走到道路尽头，尝试着从别人眼中相同的风景中找到不一样的感受。

准备离开罗平那天，秋注意到平没带换洗衣服，便想带平去商场选购。

但在商场逛了整整一圈，平依然没有选到合适的衣服。

“平儿，没有喜欢的吗？”秋边给平按摩小腿边问道。

“嗯嗯，我们再看看！”平漫不经心的回答。

“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不能再像刚刚那样站在门口看不进去了，看到喜欢的一定要走进去试试好吗？”秋眼里的真诚让平无法拒绝。

这个商场的衣服都很好看，但店铺的装修实在让平难以踏入。小时候跟着妈妈去买衣服，妈妈只会走进简易搭建的小摊或货篷里，妈妈说那里的衣服最便宜。但有时妈妈也会被装修豪华的店铺里的裙子而吸引，但妈妈始终只站在门口看看而从未踏进去。

如果走进去了买不起，岂不是让别人笑话。

有多少钱买多少钱的衣服，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能力的事，平从不会越矩，也不会去奢望能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样的店铺一看就很贵，我不想去。”平将内心的顾虑说了出来。

“就是因为这个吗？”秋停下手上动作，认真的问平。

“还有，我没进去过这样的地方买衣服，我和室友都是在学校店铺或者网上买的。”平低头看向不远处的店铺。

“这些衣服没有你想的那么贵，你不去了解，怎么知道它卖多少你？刚刚你站在那里看那条裙子，很喜欢是不是，我们去试试好不好，衣服要穿在身上才知道适不适合自己呀，如果不适合咱们不买就是了，又不是一走进去就要偷钱买单，这是民主社会！”秋故意拖长民主社会几个字的音，惹得平扑哧大笑。

“那我们去试试？”平转头看向秋。

“走！”

那天，平试了那条裙子，好看是好看，但穿着并不舒服，而且马上就要变冷了，再买裙子也穿不上了。于是，秋给平挑了一件白色喇叭袖毛衣，搭配一条黑色牛仔裤，平的好身材在这套衣服下一览无余。

看着从试衣间走出来的平，秋看得有些愣神。

“好看吗？”见秋盯着自己，平有些不自信的问。

“好看！好看！很适合你！简直仙女本仙！”秋围着平转了几圈，连连夸赞平是衣架子。

平也很满意这一身，掏出手机准备付钱，但秋却抢先结了账。

“那等你过生日，我也给你买。”平不好意思的看向秋。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又不是要同你交换什么，你还要还我？”秋捏了捏平的脸蛋，顺势接过店员手中的袋子。

“谈恋爱非得男生花钱吗？我……”平未说完，秋便捂住了她的嘴。

平扬起头看向秋，秋俯身吻在了平的额头上……

从罗平回到昆明，还剩两天假期时间，两人便打算在昆明玩一天。于是，秋向当地的战友打听旅游好去处，战友故作正经的提醒二人千万别去西山，传说去了西山的情侣百分之九十九会分手。

“西山？这么神？那咱们就去西山吧！”平立即拿出手机搜公交路线。秋则赶紧将行李放置好，又快速换了双轻便的鞋。

跟随路线东转西转，两人终于来到昆明西山大门，但大门到景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秋便带着平乘坐缆车。那是平第一次坐缆车，再加上平有些恐高，所以不免有些紧张。

“没事，我也是第一次坐，待会儿跟着我，学着前面的人行动就行。”秋摸了摸平的头。

轮到两人时，平有些手足无措，秋牵起平的手往前一跨，成功坐上了缆车。

当缆车行驶到半山腰时，平转头向后看去，发现自己悬在半空，头开始发晕，秋见状赶紧蒙住她的双眼，并将平揽入怀中，直到平不再惧怕。那一天，平发现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特别好。而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恐高了。

西山的路真的巨难走，石阶一直往上，几段通行道更黑暗狭窄，还时不时遇到烂泥路。这一路上，平发现许多同路的女孩子因为弄脏了衣裙、鞋子不好走路等原因，渐渐没了游玩的兴致。

相反，平却觉得越往上越兴奋，越兴奋越有劲，这体力就算秋看了也得夸一句厉害。

上山途中， 两人遇到一位背背篓的老爷爷，眼看爷爷脸上汗流不止，秋

赶紧上前将背篓接过来背在背上，一只手扶住背篓底部，另一只手不忘牵平。

爷爷说，他是山下的居民，平时就靠背点水和零食上山来卖赚点小钱。景区给他们这些原住民休了一条小道，从那上来不需要门票，但因为一直是上坡路，所以特别吃力。因为自己血压有些高，有几次上山时差点晕倒，所以很久没来了。最近假期来游玩的人很多，所以自己才多背了一些东西出来。

爷爷还说，他背上背下这么些年，从来没遇到像秋一样肯主动帮自己背背篓的年轻人，因为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为了放松才来的，人家又怎么肯多管这个闲事。

因为爷爷要去的地方，不巧是秋和平刚去回来的地方，所以在岔路口，爷爷主动将背篓接了过来。爷爷拿出两瓶水非要塞给两人，秋和平又怎么忍心要他的。

“谢谢爷爷了，您看我们还有水呢！我怕上厕所喝得少……”机智的平赶紧掏出包里的水向爷爷展示。

拗不过两人，爷爷只得将水收了回去。

秋和平站在原地，想等爷爷走远。爷爷却向两人扬了扬手，“走吧走吧，没有永远的帮手，只有偶遇的贵人，不管是上山路还是人生路，永远不能奢望帮助你的人能帮你到底，也不能愧疚自己没有帮人帮到底，路就在自己脚下，永远要靠自己，年轻人，有缘再见！”

平和秋相视一笑，十指紧扣的手握得更紧了。

不想原路返回，秋便带着平循着爷爷指的那条小路下山。看到前面有两对情侣也在走小路，平便大胆的跟着秋跳了下去，但不知是林子太大，还是雾太重，走着走着，竟再也没看见前面的人影。

本身就有噩梦阴影的平开始有些害怕起来，但担心被秋看嘲笑，便故意提出声音和秋说着话。可这路越走越觉得暗无天日，林子里还有些奇奇怪怪的鸟叫声，平便再也装不下去，紧张得攥紧拳头，低头不做声。

秋注意到了平的变化，便将跟在后面的平拉上前，不断和平说着有趣的话题，但平才没有听玩笑话的心情，满脑子都在想赶紧逃出这恐怖的林子。

林间的小路开始出现分岔路，秋果断带着平在每一个岔路口选择向下那条路，因为在秋看来，下山只能一直往下，不能半路改道，但平实在害怕，想赶紧走出林子，所以最后一个岔路口时，平带头选择了向上的路。

走了没一会儿，发现身旁多出了几座坟墓，平的心脏差点吓出来，转身冲向秋的怀抱。

秋记起平做了十几年噩梦的事，于是赶紧将平抱起离开这片墓地，等终于看见人家户时，才将平放下行走。

“别怕别怕，那里有个老人，我去问问路哈。”秋轻轻拍着平的背，转身要同站在一间房背后的老人问路。

“什么？”老人耳有些背，没听到秋的话。

“啊！”还沉浸在刚刚的恐惧中的平没听到秋的话，也没注意到老人，又被老人的声音吓了一跳。

“请-问-出-去-的-路-怎-么-走？”秋抱着平走进老人，凑在老人耳边一字一句问道。

“哦！往下面一点就看到门了。”

谢过老人后，秋脱下外套给平披上，又将平紧紧揽入怀中继续朝下走。

没一会儿，终于看到西山后门几个大字，平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这一趟，被吓得不浅，难怪传言说去过西山的情侣都会分手，指不定说的就是走小道被吓坏了才要分手的吧。

出了后门就看到了公交车站，秋和平顺利坐上返回酒店的公交车。又困又累的两人一上车倒头就睡，得亏平突然惊醒，不然两人非得坐过站了不可。

说来也奇怪，一向晕公交的秋今天竟没晕车，还睡得那么香。

休息了一晚，秋将平送去了高铁站，等平进站直至看不到声音后，自己才出发去往回家的车站。

这场旅行，让两人有了难忘回忆，也增添了更多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