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离别
第二天，平到食堂取来早餐和秋一起吃着包子、喝着豆浆。
“待会儿星要去做肠镜，听说那个很痛苦的，有些做完连走路力气都没有，咱们能帮就尽量帮一帮吧。”
秋一边说着，一边将肉包子掰成两半，取出肉馅放到平的纸碗里，平赶紧夹起往嘴里塞。
“我去吧，你马上要打吊瓶了，你这也走不开。”
“笨蛋，他要真倒下了你这小身板也扶不动啊！”
秋宠溺的揉了揉平的头发。
“他没有这么怂吧，这都能倒？我怕不会哦~没事，我去，万一真有啥我打电话给你嘛。”
“哈哈，笨蛋平！”
秋笑着将吹冷的豆浆递到平手上，又将另外一杯豆浆打开继续吹。
吃完早餐后，护士准时来给秋打上了吊瓶。平将矿泉水、纸巾和耳机放置在秋顺手的地方，又帮秋点开球赛后，便下楼与星汇合了。
平一下楼，便看见星佝偻着背、单手叉腰，低着头一动不动的靠着树，平赶紧跑上前。
“脸这么苍白？没事吧星仔？”
“又饿！又拉肚子！你说我有没有事！”星说话的声音虚弱无力，平听了竟有些不厚道的想笑。
“要我扶你不？”
“不用，又还没死！”
“那走吧！”
检查室外，平静静的坐着等候区第一排。脑海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爸妈，他们回家也有好些天了，可直到现在平依然没接到过爸妈的一个电话，也不知道他们如愿搬进了新家没有。
“岩星家属！岩星家属！谁是岩星家属！”
“哦！我我我！我是！”
平还没习惯被医生称呼为家属，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嗐！这一趟可真够忙的，都成了两个人的家属了。
“来帮忙扶一下！”
平赶紧起身朝着检查室跑去，只见星痛苦的躺在床上，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了。看来这肠镜是真的很折磨人了，这打架从没输过的死仔都被折磨成这模样了，要是换作是自己那还得了。
平一边配合着医生将星扶起，一边在心里祈祷自己千万别得肠胃病来做这该死的肠镜。
一出门，护士便推来了轮椅，平与医生赶紧合力将星扶上轮椅，星已经痛苦得说不出话了。
“家属来一下，拿着这张单子去楼下取药，等一小时后他好点了给他吃点白粥，饭后半小时在吃药，怎么吃我都标注了，你自己看一下。”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
平捏紧单子，赶紧跑出门将星推进了电梯，按指示找到了取药处。
想到可能钱不够付，平突然停住了动作。
“星仔，我先和你说一下啊，不是我抠门不愿意帮你垫付药钱，我是怕等下‘超秋’了我拿不出来尴尬，要不你出点？”平从轮椅后面凑到星旁边说道。
“我们看病不要钱~”星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平听到后秒速将星推到休息区，自己则排进了取药队伍。
“夏平……夏平……”
星一只手扶住腹部，一只手虚弱的朝着平招手。
“怎么了？等一下，你等一下。”
平回头看了眼星，听到医生交代用药剂量后，又赶紧转头去接医生递来的药。
“好的好的，谢谢你。”
平将药袋打上了结，朝着星飞奔过来。
“怎么啦？”
“我想吐，推我去厕所，快点。”星脸色铁青，吓得平不知所措。
“厕所、厕所、厕所……”平四处环顾，寻找着厕所的秋志。
“那边……”
星无力抬起手，只用手指往上抬了抬，平顺势找到厕所位置。
“好点没？你这啥也没吐啊，全是口水！诶呀啧啧啧……”
平拍着星的背，掏出纸巾递给星，星接过纸巾无力的擦了擦嘴。
“大姐！我滴米未进，能吐啥出来！”
“行了，没死就好，上车，回去了。”
平将轮椅推到星身后，等星坐稳后又弯弯绕绕走电梯和平路将星送回第二住院部。
给星取来饭后，平便起身回了秋的病房。
“回来了？累不累？”
平刚猫着腰探了个头进来，就听到秋的声音。
平叹了口气，朝着秋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走进病房轻轻关上了门，几步走到秋床头查看吊瓶。
“刚换上的，还有一瓶。”秋见平盯着吊瓶，赶紧开口说明。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呢？”
平双手撑在床沿，俯身询问着秋。
“好多啦~看见你好得更快哈哈哈哈。”
秋被自己少有的玩笑话给逗乐了，平也跟着笑了起来。
“今天星仔可遭罪了，疼得龇牙咧嘴哇哇叫，还让我推他去厕所吐哈哈哈哈……”平还没说完，就先自己笑了起来，秋也不自觉的跟着平笑，平看秋也在笑，就笑得更停不下来了。
“嘘！嘘！别吵着其他人休息了~”平赶紧用手捂住秋的嘴，抬头看了看四周，见其他人都没反应，这才有把手放开。
“还有呢还有呢……”平手刚一放开，秋便凑过来小声问道。
“没有了，我刚刚给他取了早餐，交代他细嚼慢咽，他又在那大口大口干，你猜他咋说的？哈哈哈哈哈……”
“咋说的哈哈哈哈……”
“他说……哈哈哈……他说他着急吃药，不然晚上不能去和那个小护士一起跑步了哈哈哈哈……”平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后赶紧用手捂住自己嘴巴憋笑，秋被平的模样逗得苦笑不得。
“对了秋班，你知道那个小护士是谁吗？”
“他们那一楼的，之前查房的时候加了星仔微信，经常约星仔去跑步。”
“星喜欢她吗？”平八卦的问道。
“星喜不喜欢她我不知道，但小护士应该喜欢星。行了，你也累了，快上床来躺会儿吧，我躺不住了起来站会儿。”秋说完便起身穿起了鞋。
平左脚搓着右脚将鞋踢落，爬上床玩起了手机。
“等下！把东西吃了再睡！”
秋拖着吊瓶慢慢移动到床头柜这边，拉开抽屉取出了一袋外卖。
“什么？”平抬头看了眼秋又低头看了看外卖，边解开袋子便问道。
“鸡排！”
看到鸡排，平有些惊喜。突然想到在东莞打寒假工时，有一次和秋打电话讲起自己觉得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就是鸡排了，没想到秋还记得。
“好吃！好吃！你也吃一块嘛秋班。”
平迫不及待的戳起两块鸡排往嘴里塞去，随后又戳了一块递给秋。
秋捏了捏平的脸，低头咬走了签子上的鸡排。
“明天我就要走咯，有些舍不得呢~”
想到即将再一次离别，平竟没了胃口，于是将鸡排收起放到了床头柜上。
“票买好了吗？”秋平淡的问着平。
“买好了，三点半的车，两点半我得从这出发了。”平用祈求的眼神看着秋，内心渴望听到那句话。
“对不起呀平儿，我们有规定，可能没办法送你去车站咯~”
听到这话，平失落的低下了头，秋赶紧上前抚摸着平的头发，贴心安慰着她。
“没关系的，我能行！”平嘟着嘴巴玩起了手机，表现说着没关系，其实内心已 跌落到谷底。
平本就是个不喜欢依赖任何人的女孩，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和秋在一起，就老情不自禁的出现些娇气和孩子气。
“别难过好不好？我答应你一定尽量早点休假回来看你，好吗？”秋看出了平的失落，赶紧上前哄平。
“真的没事的~下午我请你们吃饭呗~都是你们请我，我还没请你们吃过饭呢~”
平说着便打开美团找起了评分高的外卖。
点外卖还是从秋那儿学来的。在这些超前的生活技能上，平真的显得有些落后，可能这就是城里孩子和农村孩子的区别吧。
“小笨蛋，好吧，那你请我们吃碗米粉吧~”秋知道平是个不喜占便宜的女孩子，如果拒绝，她一定会不自在，倒不如满足她，所幸提了要求。
“好的，我加购了，等你打完了，我喊星过来一起吃。”
“好~”秋看着平暖暖的笑着。
……
“这都超了半小时了还不送来啊！”看着外卖订单一动不动，平开始暴躁起来。
“要刮台风了，估计都在忙着防范，晚一点没事的啊，别急。”
“刮台风？”平起身到窗边查看，打完吊瓶的秋紧跟其后。
“是呀，你看外面的天乌泱泱的，雨也一直没停止过，一般台风登陆的前兆就是这样。”秋伸出双手漫不经心的撑在窗沿上，将平锁在怀抱里，但身体并未触碰到平。
平猛然一个转身，正巧撞上秋的视线。
“呵呵呵~”秋突然离自己这么近，平有些不适应。
秋见状赶紧收回了手，让平回床上休息。
“我去上个厕所~”平借口上厕所准备开溜。
“这儿就是厕所啊，跑哪去？”
“我去外面上，你们都是男生我不好意思。”
“要我陪你不？”秋问得有些认真。
“不不不，我一会儿就回来~”
……
住院部楼下，平一只手挡在头顶，一只手拎着外卖，在雨中奔跑，大风将树与她的裙摆吹向同一方向。
一片绿野中，身着一袭白裙的平仿佛与宿命抗争的野花一般，奋力冲破这场台风的禁锢，跨越险阻赶到秋的身边。
楼上，秋双手撑在窗沿朝下看去，眼神既心疼又坚定。
“诶~秋班……”
平刚进楼，就撞上迎面而来的秋。
秋接过平手上的外卖，顺势将她拉入怀中，久久未松开。
“秋……班……”
察觉到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平赶紧试探性唤醒秋。
“小笨蛋，外面下着雨你怎么跑出去了？”
秋松开平，伸手拂去平脸上的雨水，又用袖子轻轻擦着平的头发。
“我怕你饿嘛~我一去老板都做好好久了，就是没有外卖员接单，你看粉都泡涨了！”平指了指秋手上的外卖。
“没事，又不是不能吃！走吧，星在上面等我们。”
秋自然的牵起平的手往楼梯走去。
“星不是和护士去跑步了吗？”平有些疑惑。
“下雨了嘛小笨蛋，再去跑都要被台风刮走了。”秋转头冲平笑了笑。
“是哦~哈哈哈哈”平也被自己的后知后觉蠢笑了。
……
“是不是不好吃呀？不行我再去买！”坐在床头的平艰难的咽下嘴里的粉，抬起床头柜上的碗边吃边走向秋和星这边。
秋和星端着纸碗，一人一边背靠背坐在躺椅上。
“挺好吃的呀~”秋回头让平安心吃。
“不太好吃啊~喂~我们两个大男人还不至于让你个小女生跑来跑去吧。”星有气无力的夹起一筷子粉，还没到嘴边又放回碗里。
“你们不能外出嘛，我跑一趟没事啊！”平自己也吃了泡涨的粉，所以知道味道确实不咋，但不至于难以下咽，想着秋和星真的实在吃不下去的话，自己可以跑一趟，这没什么的。
“不用，快坐下吃你的，泡涨了还显得多一些，吃得饱。”秋说完往嘴里扒拉进去一大口粉。
“真的吗？”平将信将疑，端着碗又回到原位继续吃起来。
想到以前150元用了一个月，一顿只能吃一个馒头的日子，平觉得这碗粉实在算得上饱餐一顿了，但人与人的经历毕竟不同。
“今天要早点回酒店，晚了风雨就更大了。”
秋抽出纸巾轻轻擦去平嘴角的油渍，又将纸巾对折后给平擦手，最后连同纸碗等垃圾一同丢进了垃圾桶。
“哦~”平开始紧张起来，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要格外珍惜。
“怎么今天天黑得这么早啊？才几点啊，我回去睡觉咯~”
星用脚在地板上摸索到拖鞋，随后从躺椅上弹起。
“七点半了，台风天当然黑得早了。”
星起身后，秋赶紧将躺椅搬回原位让平坐下。
“走了~”星模仿电视里的中二少年，背对着平和秋招了招手，两人对视一笑，紧接着大笑出声。
星走后，平拿秋的手机看起了综艺节目。
“一起看吗？”平将一只耳机递给秋，秋赶紧接过戴上。
如果时间能定格在这一秒，平愿意用10斤肥肉来换。不对！20斤也行！
……
“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秋将平的背包拎起背在肩上，取出雨伞拿在左手。
“可是我明天就要走了，我想多陪你待会儿。”平不舍的低下了头。
“安全最重要，听话好不好？”秋伸手将平垂落的头发扶到耳后。
平心里泛起一阵委屈，倒不是觉得秋在赶自己，而是明明爱人就在眼前，却仍要忍受离别的痛苦。
那晚，因为秋不能出住院部大楼，平独自撑着伞冒雨走回了酒店。
暴雨倾泻、雷电交加，平一路向前，泪如雨下，却一次也不曾回头看秋，秋就这么站在原地，直至平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平知道，此刻的秋一定比自己更难过，背井离乡、疾病缠身、孤独别离……
两个相似的灵魂，却有着不同的经历。如果不是缘分，相距1400公里的两人根本不会有擦肩的机会，更不会想到会以恋人的角色走进彼此的人生。
回到酒店，平仿佛失去了支撑力，锁上门便瘫倒在床。本以为自己是个坚强的姑娘，能消化所有一切不如意，但不争气的眼泪却带出了这段日子的全部委屈，让平的思绪随着脑海中的回忆不断翻涌滚烫。
鹏的离开、讯的弃学、妈妈的遭遇，曾一次又一次将平打垮在地，可如今因为一套房子，四分五裂的家又破镜重圆了。
这怎么说都有些不现实，平永远不会相信爸爸是真的改变了，也不相信妈妈是真的原谅爸爸了，所有的一切，只是他们为了得到这套房子的忍辱罢了。
回忆越陷越深，平哭着哭着竟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平赶紧洗漱完收行李，火速办理完退房，拎着小笼包和豆浆直奔第三住院部，远远就看到秋在门口等自己。
“秋班~”
平抓紧背包带朝着秋小跑过去，秋迫不及待想迈出大门拥抱平，背后却响起了值守人员的提示声，只好作罢收回了脚。
选择了这身衣服，就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拥抱平了，秋总觉得亏欠平太多。但他不知道的是，在平内心，从来没有觉得谁亏欠谁，男孩子又不是生来就必须要为女孩子付出！平什么都没为秋做，又怎么会觉得秋亏欠自己呢。
“你慢慢走！别急！”眼见平快跑不动了，秋急得直喊。
平气喘吁吁跑到秋面前，秋赶紧接过她手中的早餐和被背包。
“累不累？”秋腾出手轻轻拍了拍平。
“不累！这算什么？我的运动量你又不是没见过！”平冲秋嘿嘿一笑，抢过小笼包吃了起来。
“走吧，上去吃~”
秋缓缓拉起平的手向前迈去，平悄悄转头看了秋一眼。秋的侧脸有些像陆毅，特别是嘴唇。
秋正好转过来对视上平的眼睛，平傻傻的笑了。原本八辈子打不着杆的两人凭着心灵感应走到了一块，这或许便是书里的命中注定吧。
因为还要转一趟公交才能到火车站，午饭过后，秋早早“打通关系”，获得了送平到医院大门的准许，幸好公交车站就在医院门口。
原本通知了星自己要走的事，但这死仔竟然忙着约会不来送平了。
“你在这里看着车，我去买点东西。”
秋说完迅速走进一家超市。
平看着秋的背影出了神。秋虽然穿着病号服，却依然站姿笔挺，走路带风，仿佛随身自带军人滤镜，即使没穿军装，也能一眼猜出他是干嘛的。
远远的，平看见要坐的公交车朝自己驶来，于是赶紧大声呼唤秋。
“秋班！秋班！车来了！”
听见平声音，秋赶紧跑出超市，手上拎着一大袋零食。
“快上去，拿着在路上吃！注意安全啊！给我打电话！去找个座位坐下来……”
秋帮着平将包和零食提上了车，在车下跟随平的脚步走到座位，但还没等平告别，车就开走了。
平赶紧起身朝着秋挥手，秋抬手向平扬了扬手机。
很快，平接到了秋的电话。
“秋班~我走咯~”
“路上注意安全~”
“好，你快回去吧！不然待会儿被罚了。”
“别难过哈，很快我们就能再见面了~”
“好~挂咯~”
“嗯嗯，拜拜~”
平知道秋不会主动挂电话，所以说完再见后便直接挂了。
或许是前一晚哭累了，平这会儿虽然也很不舍、也很难过，甚至孤独感达到了顶峰，但仍旧只是独自看着窗外，回想着这短短两天半的美好回忆。
爱，并不是只能用痛哭流涕来表达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