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脏得很啊

“嗯？——”

一阵微风掠过，随即一声叫声传来，然而，那却不是素天嵖的，而是女人的声音。

龙芝婵再次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让她颇感惊讶——

柯韵慈已经退到了几步开外，混金琵琶已经断了的一根琴弦，长长的随风飘动着。

而他们的面前，赫然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人一身暗浅色素服，手中是长长的混金宵龙剑；女人手中的长剑也是闪着寒光，长发飘飘，满脸的不屑一顾。

——正是楚萩逸与紫雨。

他们的适时出现，伸手一击，救下了已经精疲力竭有伤在身的两个人。

“你们快走！”

楚萩逸一回头，向着素天嵖与龙芝婵低声喊道。

“快走！”素天嵖道。

龙芝婵强忍身体的剧痛爬起来，急急地顺着山道向下跑去。

身后的素天嵖，一边跑，鲜血一边不断的流下。

“我帮你点住穴道止血，”龙芝婵道，“你受伤不轻啊！”

“没什么，”素天嵖道，“虽然血流了一些，但是并没有伤及要害，不妨事。我刚刚服下了‘三霆止血丹’，过会儿血应该就会止住。你赶快走吧，点穴道不管用的。”

“不行，咱们一起走！”龙芝婵道。

毕竟素天嵖的受伤，与自己还是有极大的关系的，龙芝婵实在是不忍心抛下他不管。

“不必！”素天嵖道，“我现在只需要静养而已。我会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藏起来，闭关修炼，养伤修神，至多十几天之后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你和我在一起，反倒诸多不便！”

“那，好吧，你——多保重啊！”龙芝婵道。

“好的！”素天嵖点点头，说道。此刻，他的脸已经像一张纸一样惨白：“他们两个人，联手对付锋芒已过的柯韵慈没有任何问题，柯韵慈绝不是对手。你——赶快离开这里，回到楚垵城去——越快越好！”

“好的！”龙芝婵点点头，扭回头，加快了脚步，顺着山道跑下去了。

她的身后，素天嵖用尽最后的力气几个纵跳，早已经瞬间不见了踪迹。

山路上，只有她自己。

山风吹过。她才感觉到一阵凉意。

远远望去，太阳在西天边，已经只剩下弯眉般的一条了，天，很快就要黑了。

“救命啊——救命啊——”

一阵高高低低的女子的呼救声，忽然传来。

“嗯？怎么回事？”

明明所有人都已经被救出来了，怎么还会有人在这里高声呼喊？

龙芝婵顺着声音找过去，才发现不远处，就是一道深深的山涧。

边上就是高高的断崖，声音就是从悬崖下面传来的。

分开树丛，顺着山路来到悬崖边，顺着悬崖慢慢探出身去，龙芝婵才看到，一双手死死扒住一棵悬崖边上横长出来的树干，看不见脑袋，只能听见呼救的声音高高低低的传出来。

一阵山风吹过，一缕长发在那树冠下面飘出来，随风缓缓飘逸，很快又慢慢地落下去了。

“你是谁？”龙芝婵向着下面高声问道，“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是简汶啊！”树冠下面，一个声音高声说道，“我和柳丝云离开后，遭到了煅影帮杀手的追杀，我们跑散了，情急之中我一脚踩空掉到了这里，已经大半天了，快，快救救我吧！”

哟，莫非这就是天意的报应？！龙芝婵心里一阵暗暗窃喜。

真想扭回头一走了之，但是，一种怜悯之心又涌上了心头——毕竟那也是一条性命。不过她曾经那样的伤害自己，自己真的不记前仇的去帮她？这，又有点不甘心，索性——

嗯，有办法了，就让天意来决定吧。

“我武功不高，没有办法下到下面去救你啊！”龙芝婵向着下面高声说道，“这怎么办？”

“你能顺着悬崖慢慢下到这树上来的，”简汶说道，“再拉我一把，我只要翻身上到树上面，就能离开这里了。”

“哟，可别，可别，”龙芝婵连忙高声说道，“我是‘勺子’，我脏得很啊，我的身子我的手，可都不能够碰您的，可别弄脏了您高贵的玉体。”

“先前，先前是我不好，”简汶很吃力地说道，“你，你不要计较了好吧？救人救到底，你已经救过我两次了，这次，再救我一次吧。”

“唉，好吧，”龙芝婵点点头，道，“不过我尽力而已，绝不敢保证成功。”

“行，行啊！谢谢！”

龙芝婵看了看，悬崖并不是完全的陡壁，有一些凸凸凹凹的地方，可以站住脚，只要小心一点，慢慢的下到下面的树上去，还是可以做到的。不过——

一转身，她看到了不远处一根不粗不细的木棍，心中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转身抄起木棍，龙芝婵扶着山壁，小心翼翼的往下去。

好在山壁上横生出来的草木并不算少，而且山壁也不是绝对的陡峭，她抠住山壁，慢慢的向下挪，终于一点点的靠近了那棵横生出来的大树，最后一只脚踏上去，然后终于骑到了它的上面——她绝对的不敢站在那棵树上。

“我来了，”龙芝婵道，“不过我的脏身子还是不能碰您啊。这样吧，你抓住这根木棒，我把你拉上来——”

“好，好吧——”

“哼哼，生死由命，天意定数，怨不得我！该着你活或者该着你死，你，顺应天意吧！”

龙芝婵的心里暗暗地说道。

“注意注意，我来了！”

“好的，谢谢！”简汶还在忙不迭地道谢。

龙芝婵慢慢的探出那根木棒，简汶勉强伸出半个脑袋来，看到木棒靠近了，伸出一把手一下抓住了那根木棒，直到两只手都抓牢了。

“注意，抓住，我用力了！”

龙芝婵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地往上拉——这倒是真的，此刻她倒也是真的希望把她拉上来。

“用力拉啊——”

“我在用力——”

“用力——用力——我——我——上来了——”

使尽全身力气而双眼紧闭的龙芝婵，慢慢睁开一点眼睛——分明看到简汶已经上来了大半个身子，一只脚都已经踏到了树上——看来是该着她活了，龙芝婵的心里倒也是稍稍感觉到一丝轻松。

“咔吧——”

脆脆的断裂声，龙芝婵的手中忽地一轻，以至于自己的身子也是一个大大的趔趄，她连忙一把手抓牢了枝干。

“啊——”

一声惨叫，一个身影刹那间从眼前消失了——

那根木棍还是抗力不过，从中间生生的断裂了！

半截木棍握在手里，最前面，是崭新的半圆形断茬。

大树一阵猛烈地摇动，待它慢慢稳住后，龙芝婵缓缓探出身去——

几百丈高的幽幽山谷，晚晖中，一抹“红霞”迎着山风正在飞舞飘落，恰似一只振翅的大鸟——

那是简汶身上的红衣，已经脱落，在山风中化作了一抹红云。

“嘭！”

悬崖下面，狠狠的撞击地面的声音传了上来，——尽管是隔着几百丈高，那声音还是分外的清晰。龙芝婵闭上了眼睛——

这是命中注定，怪不得我。

“这是命中注定——这是命中注定——！！”

“我是勺子，脏得很，所以我不能碰你；用木棒救你，它却断裂，这，就是天数！”

她不敢再往下面看，稳了稳，便从树上缓缓站起来，想要找到合适的立足点，再一点点的爬到上面去。

“赶快上来——”

一个声音说道，随之，一只手伸了过来。

龙芝婵抬眼看去——一把宝剑正牢牢地插在岩壁上，一个人，一只手抓住那宝剑，另一只手正伸到她的面前——

正是楚萩逸。

山顶上还有一个人，是紫雨。

龙芝婵抓住那只手，随着他的几个纵跳，便来到了山顶上。

“唉！”楚萩逸叹口气，向着下面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也是命中定数，没有办法——只怪我们晚来了一步。”

“不过，简汶毕竟是从你的手上死掉的，芝婵姑娘，”少顷，紫雨说道，“她毕竟是坤王季五甫的外甥女，坤王一定会记恨在心——他可不会听任何的解释。以后，你在童第学馆的日子，注定不会好过，你自己——可要注意了。”

紫雨向着龙芝婵好心地提醒道。

“谢谢！唉，听天由命吧！”龙芝婵搔了搔头发，说道。

山风吹过来，掠起了她的长发，龙芝婵看了看他们，说道：“感谢你们救了我，今后，我会注意的。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我们二人联手对付那琵琶女怪，柯韵慈不是我们的对手，几十个回合后，她逃掉了，”紫雨说道，“下山路上正好路过这里，才碰巧救起了你。这里凶险重重，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没错，我们赶快离开！”

三个人连忙起身离开悬崖，顺着山路往下疾奔。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很快下了山梁来到了大河旁，还算顺利的找到了一艘渡船，三个人坐上去，船老大木浆一摆，船开了，离开了河岸。

龙芝婵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渡船顺水而下，速度很快。

摆渡的人年纪很大，看起来是一个熟练的老把式。也不看他们，只是自顾自的摇橹，一声也不吭。

船尾的火把，在夜风中不住地摇曳，照亮了一方黑黑的水面。

“这煅影帮是怎么回事？这里离帝京并不远，为什么御林军不来这里彻底的剿灭他们？！”少顷，龙芝婵低声问道。

“咳咳，帝京周遭，地下帮派鳞次栉比，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几乎每一个帮派后面都有当朝权贵在撑腰，倚做靠山。只要他们不公开造反，不荼毒帝京，当今皇爷哪里会管他们？至于御林军，更不可能来到这里剿山灭寨了！” 楚萩逸道。

“是啊！”紫雨也说道。

龙芝婵悻悻地咂咂嘴，没有再说什么。

“喂，我在这里，等等我啊！我在这里呢——”

一个呼喊的声音忽然传来——

河岸边，一个玲珑的身影，在不断的摇动手中的白纱衣——

是柳丝云！

“是‘假小子’！”龙芝婵道，“赶快靠岸！”

渡船缓缓地靠了岸，柳丝云跳上来，依旧是一脸顽皮的样子，看不到一丝沮丧。她左右看了看，说道：

“嗯，总算是又见到你们了，大家——都还好吧？嘻嘻！”

龙芝婵看了看，她的脸上已经是破了好几处，又是黑又是红的，完全成了“蝴蝶脸”，衣服也被撕破了好几块，难得她还能有这样的精神头。

“我们都好，”紫雨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逃下山后一直藏在这附近的山林里，一直看到你们船上的火把，听到你们说话才呼喊的，”柳丝云左右看了看，说道，“简汶呢？大小姐呢？她怎么不在？”

“她死了！”龙芝婵道，“这一切全是因为你们俩乱跑才造成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四处乱窜！”

“唉！”柳丝云叹了口气，收敛了笑容，说道：“这，这也是命吧？！”

没有人回答。

短暂的寂静。

夜风从水面上掠过，再吹过桅杆，呼呼作响。

“船家，顺着这河流一直向下，多久能够直达楚垵城？”少顷， 楚萩逸向着老船工问道。

“这条河叫朔辉河，是从楚垵城南面五十里处流过去的，到不了楚垵城。你们想回帝京，最近的渡口就是缟黎渡，那里在帝京西南，离帝京六十五里。”

“多长时间能够到达？”

“顺流而下，最晚明天寅时末，天刚刚亮就能到达。”

“好，船家，加紧行船，尽早到达，我——多加三两银子的船钱。”

“好咧，客官，您坐好啊！”

“哗哗哗——”

船桨打水的声音，不断的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小小木船犹如离弦之箭，越来越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