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锦岚池

宽阔的忻楠殿。

铿锵而高亢的国之大乐，正演奏到最高潮。

华仪盛装的乐人，个个温婉咸宁。高大的竖琴，金亮亮的编钟铜鼓，琴瑟筝弦，笙管笛箫，随着一双双凝脂玉手的点点弹拨，以及一张张酥口的缓缓吹奏，都在把各自最靓丽的音符不断的“倾泻”而出。

大厅的正中，舞姬们的乐舞跳得正是欢快之时——那正是天恩皇朝有名的乐舞“凤舞三重浪”。

和着乐音，一位舞娘在边舞边纵情地高声歌唱——

四海俱和宁

瀚沙度万城

英鼓催花艳

浪起海灵生

一浪曰

海岛腾冰轮

玉兔照祥平

芳菲溢华园

花重托帝京

山河平乐赘锦绣

烟岚依依万籁宁

二浪曰

潮涌千重雨

润我万花红

锦葩绕云鬓

温婉逸圣宫

龙凤呈祥民安瑞

乾坤昭昭盛世明

三浪曰

母仪润天下

龙威济世擎

凤舞三重浪

浪浪只神惊

玉树迢迢达云汉

琼枝窈窈做凰铃

天佑家邦兴

天佑家邦兴——

“好——”

喝彩声，叫好声，在每一张觥筹芮芮果艳馐珍的宫桌后面，飒飒响起。

“好啊，好，好一个凤舞三重浪，好一个天佑家邦兴！”

御阶下面，一个人一边击掌叫好，一边在满是珍果琼浆的宫桌后面站了起来，魁梧的身躯轻轻摆动，满面春风之际，不禁举双手频频喝彩——

正是当朝第一人，坤王季五甫。

“陛下，”季五甫向上拱手施礼，道，“现如今四海和宁，万邦朝仪，国祚浩荡，番夷规畏，帝国龙威至大陆咸服。现今除夕重节更兼陛下六十华诞，实乃举国同贺之佳期。方才这一曲‘凤舞三重浪’实实的唱出了万民之心声，不过，微臣以为，还是略有不足——”

“哦？御弟何出此言啊？”

和裕皇爷季思涌，看到权倾朝野的堂弟季五甫如此说话，当即满面笑容，向下问道。

“陛下，歌舞者，古已有之，久久而为，翻覆赏品，早已无任何新意尔，故微臣才有此言。”

“噢？御弟既如此说，想必是有什么新的绎演圣绝之道，为这除夕重节增色添彩，来与朕以及众位卿家共同欣赏么？”

“陛下六十华诞，更兼除夕重节，举国同欢，万民同乐，共同祈愿陛下万寿无疆，偕祝我天恩大宝万代久长。如此重大华仪之盛日，岂能泛泛而为之？！故小王早已经暗派宫人查访民间，专觅奇能异术之诡谙人仕，来为我王和文武众卿当朝献艺，其名曰‘九日艳阳天’。”

“噢？但不知何谓这九日艳阳天啊？”

和裕皇爷季思涌瞬间兴趣大增，闻听此言不禁站了起来，双眼放光，一时间竟然忘记了为君之道，探身向着下面问道。

满堂的公卿伯侯，凤子龙孙，国母妃嫔，阖朝重臣，外邦使节，也不禁个个雅兴骤起，纷纷盯着坤王，都想看看他究竟能够摆弄出什么玄奇新异的花样来，也想知道什么是“九日艳阳天”，当然内心中，更想知道的是，他，究竟要做什么。

“万岁，这‘九日艳阳天’么，微臣我暂且还要保密。不过，余下的，还是请太子殿下来为众位阐释吧——这个主意，是太子德王殿下与微臣我共同策划的。我二人如此而为，只是愿我王六十华诞溢彩流芳，愿我天恩上邦光耀环宇，而绝无他意。”

“好啊！好！难得御弟有如此缜密之心，难得吾皇儿有如此孝顺之道，来人，速速传朕旨意，着异能之人仕入朝觐见，朕现在就要欣赏！”

“父王，”说话的正是东宫太子德王季庸，在品级阶下躬身施礼，道，“请您不必着急，这异能之仕并不在这里，而况且这忻楠殿空域狭小多廊设柱，绝不适宜于这旷世奇观‘九日艳阳天’的秀演——这奇观可绚天靓地，绝非寻常啊！”

“噢？那，王儿，到哪里才可以欣赏这旷世奇观呢？”

看来，这当今圣上和裕皇爷已经有点急不可耐了。

“父王，为了这九日艳阳天华仪秀演，为了父王的这六十华诞，王儿我和叔父坤王大人着人寻遍了我天恩大邦的山山水水，历时两载，才得此奇人秘术，实属不易啊！”

“噢——，好！难得我儿一片孝心。如若这九日艳阳天真如王儿所说，绚天靓地，秀纸迷金，阖朝文武眼界全开交口皆赞，璀天地而璨阴阳，朕自会重重封赏王儿与御弟，以及那奇能之人。”

“陛下，”坤王季五甫接过来，摆手说道，“我等官居极品权高位重，膏腴盈满富贵绵足，这封赏么，倒也不必。只要陛下能够知晓我等权权报君之心，弥弥爱邦之志就可以了。”

“当然，”和裕皇爷道，“朕御弟与太子我儿心昭日月，血浴山川，济济之心朕当然是完全知晓。御弟，太子我儿，我看，还是让我等尽快的来欣赏这‘九日艳阳天’吧——我看，各位卿家与众使节也都已经是急不可耐了吧？！”

“是啊是啊！”

“我等都想尽快看看这‘九日艳阳天’贺国盛演啊！”

“还望太子殿下与坤王千岁就不要故作玄虚了吧？啊？哈哈！”

“是啊是啊，我等都想一睹此旷世奇观啊！”

下面嘈嘈杂杂的，立刻传来了一阵应和之声。

“好，既如此，父王，诸位，我们就不再卖关子了！父王母后，各位母妃，各位御弟御妹，阖朝众卿与众邦使节，请随宫人们离开这里到锦岚池——演出就在那里，而且早已经为大家完全的准备好了。”

德王季庸说到这里不禁面露得意，并在嘴角暗暗露出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冷笑。

“好，既如此，所有人等，随朕驾临锦岚池，共同欣赏这旷世奇观‘九日艳阳天’！”

“是！万岁！”

所有人齐齐站起来躬身施礼，异口同声地说道。

锦岚池，事实上就是位于帝京郊侧的一个巨大的碗型皇家场馆。由于酷似一个巨大的水池，整体建筑浩大壮阔，锦绣岚馨，故当今和裕皇爷季思涌的父亲、先帝昌治皇爷季肯恩在其建成之际，亲自取名锦岚池，并御笔亲题了馆名。

锦岚池的绝大部分事实上位于地面以下，是挖地而建成的。作为数十年来的皇家场馆，帝国每年赐重金整饬修度，修葺围养，育花养蝶，润水清污，在这里的专职宫人就一直维持在数百名。每年所耗费的库银更是不菲。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锦岚池虽然已经启用将近半个世纪了，却依旧琼琼洁辉，珠萦玉润，坚固通达，整洁素雅，与那崭新宫闱几无差异。

除非有极为重大的盛典，必须要在这里召开，否则，皇室之家、阖朝臣僚等一般都不会随随便便到这里来。

此一刻，二品镇督将军、神麟府少卿、“圣女”龙芝婵，身穿一身女官官袍，正在宫人的引领下，随着大队的王侯伯爵文武公卿通过了专用甬道，缓步的进到了锦岚池的内部——

眼前，蓦然间豁然开朗！

呈现在双眼前的景象，就连一向是见多识广的神麟府少卿芝婵姑娘，也是瞬间瞪大了眼睛，心脏猛然间狂跳起来，神魂深处的震撼不禁滚滚袭来——

上大下小的碗型的场馆，通体密闭，最高处的穹盖直径应该不下四五十米，但是眼之所及却是看不到一根支撑用的柱子，此刻，所有人正在汩汩涌入，目光所到之处，真真的是：人头攒动若蝼蚁，玉树琼枝化烟萝；寰鬓厮磨萦珠翠；彩链琼葩挂骚头。

场馆之内，从上到下，除了核心处是七级大台阶以外——重磅人物的座位都在那里，按照尊卑等级由上向下排列好，其余都是二十一级宽大的台阶，从最高处一直延伸到最下面。

当然，和裕皇爷与娘娘夫妻俩的尊位并不可能是会在最高处，而是在核心区域的偏上部——而更上面，早已为琼花翠海点缀好，还有应侍宫人宫女太监等的站位，然后才是圣上夫妻二人的巨型龙书案。

场馆的最下面，地面之上，是一个足有数十公顷的圆形水池，池内莲蒂争艳，蕊俪苞芳——尽管隆冬之际，那仅仅是塑品而已，但看起来却足以以假乱真。而此一刻，那池水正汩汩喷吐出数十朵碗状的硕大的喷泉，蔚为壮观。

除夕盛寒之际，场馆内依旧是岸芷汀兰，郁郁青青。现在是白天，馆内穹盖之下依旧悬燃着数十盏巨大的宫灯，以至密闭的馆内毫无晦暗之感，反倒是华灯闪闪，琼芳艳艳，彩练飘飘，人影融融。

和裕皇爷夫妻俩已经微笑着入座，凤子龙孙，妃子女官，阖朝重臣，文武公卿，众邦使节，很快便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了——一张檀色宫桌围绕着四把做工极其考究的宫椅，而宫人们，早已经为每一个人在宫椅上都贴好了一个名帖。

宫桌之上，珍馐果品自不必说，而且自然，稍后一定还会有无与伦比的帝国盛宴——很显然，这都是太子季庸与坤王季五甫安排好的。

而他们敢于擅作主张的这样做，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给当今圣上大贺天寿，大宴文武群聊，祝贺除夕盛节，在万邦面前彰显天恩帝国浩浩天威，事实上，就是在昭示他们在当今帝国无与伦比至高无上的权势——这一点，是任谁都是知道的。

此刻，宫娥侍者，太监卫士，宫人嫱官，等等，几乎皇宫中能来的人都来了，龙芝婵甚至在人群中还发现了紫雨、素天嵖、楚萩逸、柳丝云、赫瑄黎、段剀等人，两个皇家学馆的人，很明显的来了不少——

很显然，他们并没有陪王伴驾的权利，不过是而今除夕重节圣上与万民同乐，他们作为未来的帝国官员，因而是受到了特别的邀约而来的。

而且素天嵖、楚萩逸、紫雨三个人，由于在刚刚结束的与诸邦国的切磋中立下了战功，待他们养好伤症后，和裕皇爷也都亲自宣见并加封了他们：素天嵖、紫雨为四品带刀将军，楚萩逸为五品佩剑护将，均在神麟府下当差效力。

因而，他们现在事实上已经不再是童第学馆的学生了，而是成为了实实在在的龙芝婵的“属下”——尽管他们事实上大部分的时间还是需要回到童第学馆去参加学习。

而他们现在每每见到龙芝婵，都要恭恭敬敬的施礼，口称“大人”或“大将军”、“镇督大将军”、“少卿大人”。

就连柳丝云，虽然学生的身份并没有改变，但是由于龙芝婵的关照，也是获得了自由出入神麟府的权利——事实上几乎就是获得了半个官员的身份与权利。

对于她，龙芝婵确实还是照顾有加的。

硕大的锦岚池内，此一刻，已经是完全的座无虚席——甚至宫人们基本上都还是站着的。

“呼呼呼——”

百十盏宫灯，豁然间几乎被鬼吹灯一般的全部灭掉了，仅仅只是留下了一盏最大的荷花形中央宫灯，圈形的火苗滚滚闪动，不断地喷射出璀黄色的光芒。

锦岚池内瞬间变得晦暗，甚至是略显恐怖。

“噢——”

所有人不禁齐齐的惊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