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树《七》
母亲没有回答我的话,跟僵硬的木偶一样,笔直站起,身体折成90°,木然地拖着地上动物的尸体,像父亲一样,往桃树嘴里塞。
桃树被激怒了,树根在剧烈的扭动着,显然它并不喜欢死掉的猎物,相比之下,它现在更喜欢新鲜的。
“妈,你收手吧!我们连夜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上前道。
母亲停下手里的动作,笑得看着我说:“这些都会是我们的,哈哈哈!我们会有花不完的钱。哈哈哈!”
她一面笑一面继续手里的动作,行为非常粗暴。
这不是我的母亲,她变得同父亲一样癫狂。
“你吃啊!你用力吃啊!你不吃多些,怎么生产桃胶?快给我吃。”
她一边说一边将死去的尸体不断塞进它的嘴里。
这真令人绝望,我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忽然感觉自己的头皮涌上一阵凉意,又痒又麻。
很快,最后一块肉塞完了。
她紧紧抱住桃树,不让它吐出来,纤细的手指轻轻拍打着它的枝干,就像在哄睡着的婴儿。
母亲眼里的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你真是个乖家伙,一定要多吃些。”
桃树抗拒几下无果后,便放弃挣扎了。
显然,它已经沉浸在母亲为她编织的温柔乡里了。
我环顾四周也没发现爸爸的身影,好像他凭空消失了。
“妈妈,爸爸到底在哪里?”
我蹲下身看向她的眼睛。
母亲原本圆润的杏眼,此时变得狭长,她快要跟树上那张脸一样了。
“他呀!一直都在我身边呢?这样也好,他不会骂我、打我能这样安静的陪着我了。”
母亲神情呆滞几秒,转而大笑起来,嘴角的黑痣越发明显了。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只感觉一切都乱套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一家人从来没有来过这个诡异的地方。
路的那边传来车辆的声音,我不由纳闷,那么晚了,会有谁来这里呢?
很快,许多豪华的车子停了下来。
一双纤纤玉手,整齐地推开车门,如果不是她们穿着不同的衣服鞋子,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觉得这些人有血缘关系。
我看到她们长着同一张脸,嘴边都有一颗黑痣,连身高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们排着队有序地朝我家走来。这是要干什么?
我不由焦躁起来。
桃树突然又发出了闷声,那声音让人发晕。
就像一个淘气的婴儿因为饥饿而发出不满的声音。
它的叫声仿佛能刺透松果体,令人头昏脑涨。
我懊恼的捂着头看向母亲,但她像没事的人一样,没有流露出一丝痛苦。
很快,她们来到我家。一个个站在门口,行动整齐划一。第一个进来的是穿着红裙子的女人。
她走近桃树抚摸着它,仿佛那是它的孩子一般。
桃树疯狂地抖动了几下,像是在回应女人的爱抚。
我注意到树上凝结了一个超级大的桃胶,跟西瓜差不多大。
我母亲和她都如饥似渴地盯着它。
她们疯狂的眼神,都想将这颗桃胶据为己有,两人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的企图。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不是说了,只有我才能让它生产更多的桃胶吗?你们全部来这里是几个意思?”
母亲眯了眯眼睛,十分不悦。
红裙子没有回答母亲的话,魔怔了一般,紧紧抱着桃树不撒手。
母亲见状,急忙上前,想将她拉开。
两人疯狂的扭打在一起。
忽然,桃树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它看到她们因它而起争斗,十分得意。
我怕母亲受伤,想上前拉开她们。
桃树冷哼一声,显然看破了我的企图,还不等我做出行动。
它的树根突然变得越来越大,我所处的地方塌陷下去,变成了一个洞穴,我跌了进去。
擦了擦嘴角沾的带血腥味的泥土,我抬头厌恶的看了一眼这棵邪恶的桃树。
树根是棕褐色的,滑溜溜的,我费了好大劲也没能爬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太多尸体的缘故,正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砰的一声,母亲同女人的打斗停止了。
我迫切想要知道最后的结果,咬着手指在洞里踱步思考出去的法子。
头上飞过一群乌鸦,桃树的枝干很快伸过去将他们揪住。
伴随这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几滴红色的血液从上空滴落下来。
这时我注意到树根有一个凸起,连忙褪下外衣,将它撕扯成条状,打成一条绳子。
我拽着绳子用力甩,幸运的勾到了那个凸起。
我拉了拉绳子,拽着它使劲往上爬。
等我爬上来的时候,全身都是汗水,还沾染了树根黏糊糊的黑色液体。
红裙女人不见了,院子里只剩下她一双蓝色水晶鞋。
母亲头上戴着一个树冠,枝条不停小幅度蠕动着,叶子发出簌簌的声音,好像跟母亲在窃窃私语。
母亲温柔地拍了拍树枝,就像女王一样坐在桃树搭建的王座上。
桃树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我差点晕倒在地,连忙捂上耳朵,一脸痛苦,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慢慢缓过神来。
木偶一样的人群听到声音后,像蜈蚣一样移动了。
排在第一位的是穿着白衬衫的女人。
她双眼无神,木然的摘下脖子上的银色项链,脱下脚上的白色高跟鞋,像木偶一样僵硬的朝桃树走去。
这是要干什么,一时间,我难以理解她的这种行为。
随着女人的靠近,桃树已经迫不及待的张开了嘴巴,那根红色的长舌头伸了出来。
它将女人牢牢的裹了起来,舌头不断收紧,女人支吾了几声,就没动静了。
桃树这才慢慢享受起战利品,咯吱咯吱的咀嚼起来。
红色的血液喷溅的到处都是,腥味直击脑门。
我吓得说不出话来,捂住嘴巴,眼泪流了出来。
起初我发现它会吃动物,如今已经升级到吃人了。
这棵树的存在从头到尾就是个错误,我早该趁父母不在家用电锯砍了它。
母亲木然的坐在上方,就像无情的女皇,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看到女人一个个消失,这里变成了大型的屠宰场,到处是碎肉与鲜血。
眼看情况不妙,我小心地挪动着步伐朝院外走去。
刚走到院门口,我被那个古怪的男孩堵住了。
他咧着嘴笑着,整个眼睛是血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