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皮《一》
我是骆盈盈，人不衬名，既没有娟秀的外表，也没有轻盈的体态。
在别人眼里，我是丑陋的存在，个子矮，人又丑。
我的脸上有密密麻麻的黑点，堆积在鼻梁两侧。
斑点的面积非常大，像摊开了的芝麻卷饼，又像簇拥在一起的苍蝇屎。
每当我拿起镜子，我都不由皱起眉头，我很厌恶这张脸。
它让我没有自信，让我被同学愚弄与嘲笑，天知道我多想剥掉自己的脸皮。
“盈盈，可以吃饭了。”
母亲推开门，轻声唤道。
啪地一声，我连忙将镜子放下，装作自己在用心学习，不耐烦地挠了挠头说：“我知道了，待会儿就来。”
自从上了初中，这学习任务愈加重了，我翻着手里厚厚的试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对学习并不感兴趣，我在乎的只有容貌。
可老天爷仿佛要跟我作对似的，我越在乎的，偏偏不能拥有。
“那你快些，晚了菜就凉了。”
母亲探过脑袋，不放心道。
“知道了！”
我没好气吼道，转过头，看向母亲的眼里充满了愤怒。
母亲叹了一口气，带上门迅速离开了。
耳边传来老旧楼梯吱呀吱呀的声音。
这个地方真的太破了。
我气愤的将手里的笔丢在地上。
我厌恶这个家庭，每次看到母亲的脸，就会让我感到愤怒。
没错，我的雀斑就是从她那里遗传来的，连形状都出奇的一致。
小时候，雀斑很淡，白皙的脸上如同蒙上一层薄纱，显得十分可爱。
那时，玩伴们都十分羡慕我，我感到很自豪。
一次，我询问母亲脸上的斑点是什么。
她放下手里的刀具，摸着我的头，温柔笑道：“盈盈的脸是被蝴蝶吻过的，这是蝴蝶的影子。”
我兴奋地跑到伙伴面前炫耀，让他们羡慕不已。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斑点越来越黑了，这严重影响了我精致的五官。
突然间，我意识到我变丑了，而我的伙伴们却越来越漂亮。
这很不公平，我开始憎恨起她们，憎恨起母亲。
我能来到这个世界，是母亲的缘故，可她从未询问过我愿不愿意为人。
没有富裕的生活环境，没有靓丽的外表，就算活着，我也只是个边缘人物，或者说是被讨厌的存在。
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窥见了母亲的出轨。
那时，我只有9岁，父亲在外面打工，只剩下我同母亲在家，日子过得很艰苦，父亲经常忘了寄生活费。
最惨的时候是我跟母亲沦落到摘野菜吃，一大锅的汤，浮着几片绿叶，撒点盐就出锅了。
那时的我特别瘦，跟竹竿似的，有点像瘦脱相的饥民。
我看到别的小孩子在吃棒棒糖，馋的不行。
我一边咽着口水，一面将大拇指塞进嘴里吸吮。
浸泡在嘴里的大拇指时常发白，有时还会被我咬出血。
血在嘴里化开是咸咸的腥味。
“你想吃吗？”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圆脸女孩举着手里的棒棒糖在我面前晃悠。
“恩。”
我一面应着，一面捣头如蒜。
嘴巴微微张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显然是馋的不行。
圆脸女孩狡黠一笑，抬起头，将棒棒糖慢慢塞进嘴里，“我才不给你吃，你是穷鬼，连棒棒糖都买不起。”
“谁说我买不起的，我们家有钱的。”
我红着脸，扯着嗓子道。
圆脸女孩不屑的白了我一眼，将嘴里的棒棒糖拿了出来，在我面前晃了晃，“你要是买得起啊！买一个给我们看看呀！”
“对啊！对啊！”旁边的伙伴纷纷附和。
我不由低下头，这真是一个难题，我清楚地知道家里是没有钱的。
然而我没有棒棒糖的话，我在伙伴中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切！你们瞧她这副穷酸样，有钱就怪了。我可不跟穷鬼玩，先走了。”
她趾高气扬地离去，剩下的几个小伙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着她走了。
我一个人留在原地，我清楚地认知到自己被抛弃了。
“我要吃棒棒糖！”
我跑到母亲身边叫道。
她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在铲猪粪，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臭味，我不由皱了皱鼻子。
烷烃类气体实在是太臭了，能直接将人的眼泪熏出来。
“你说什么？”
她将铲子插进猪粪里，拍了拍衣服，朝我走来。
母亲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我不得不捏住鼻子道：“我要吃棒棒糖，你给我买一个。”
闻言，母亲皱起眉头，“你也不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怎么能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
“我不管，我就要，凭什么其他小孩都有，就我没有。难道我活该被人家叫穷鬼，我不愿意。”
我抹了一把泪，跑进家，钻进衣橱里，偷偷哭。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家里没有钱，母亲不可能会给我买，但我就想抗争一番，万分之一的概率也是会有成功的可能。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睡着了。
耳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如泣如诉，夹杂着愉悦与痛苦，我好奇地推开衣橱，露出一道细小的缝隙，我看到母亲被一个男人压在床上。
那人我认识，是圆脸女孩的爸爸，他怎么到我家来了，是跟母亲打架吗？
想到这里，我惊恐的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父亲不在家，我跟母亲都不是他的对手。
十几分钟后，那人穿上衣服离开了。
母亲颓废地坐起身来，抱着自己的手臂，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我连忙钻出衣橱，跑到她面前，扯了扯她的衣服说：“妈妈不怕，等爸爸回来了，我让爸爸打他。”
“讨债鬼，你给我滚远些！”
母亲脸色大变，一把揪住我，将我推倒门外，啪地一声关上门。
那时，我并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被母亲这样对待。
我大哭起来，一面敲门一面哭。
哭到最后，声音都变哑了。
天色渐渐变黑，房门终于打开了。
母亲半蹲下身，擦掉我的眼泪，继而紧紧拥我入怀。
她呢喃道：“对不起，对不起！你答应妈妈，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我明白她是指被人揍的事情，母亲虽然是大人，可被别人知道这件事情还是会没面子的。
我郑重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会遵守约定。
“真乖，洗完脸，我带你去买糖。”
一听到这话，我兴奋地又跑又跳，这是连我生日都没有那么好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