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鱼《三》
炉灶上面飘荡着轻烟，铁锅里传来咕咚咕咚的声音。
母亲把柴塞进灶膛，笑着抬起头，“疯玩回来啦！洗洗脸，吃饭！”
她拍了拍衣裳站了起来。
洗完手，我兴奋地跑到炉灶旁，“是鱼丸！”
“就你机灵，跟猫似的，只要煮鱼丸马上就过来了。”
“那是！”我骄傲地扬起下巴。母亲摸了摸我的头，打开锅盖，笑着给我盛了一碗。
白色的鱼丸，q弹爽滑，清澈的汤汁，鱼香浓郁，几颗葱花点缀其中，香气扑鼻而来，令人胃口大开。
我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的舀起丸子，塞入口中。
“烫烫烫！”我龇牙咧嘴的模样逗得母亲哈哈大笑。
“你呀！慢些吃，锅里还有呢？”
“哦哦！对了，那么晚了，爸怎么还没回来。”我抬头看向母亲。
母亲正愁眉苦脸的，注意到我的视线，勉强扯出一丝笑颜，“别担心，你爸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惜的是，父亲再也没能回来。化工厂出事故了。父亲正在里面检查，主管以为没人了，就把门关了。
母亲一夜未眠，我们在第二天才知道，父亲在高温下化成了一滩脓水。
母亲抱着我泣不成声。一个穿着隔离服的人来到我们家，赔偿了一大笔钱。
“你为什么不去告他们，我要父亲，我不要钱，让他们给父亲偿命。”
我歇斯底里，当时不知道生活艰难，只知道失去了疼爱我的父亲，我也只想要我的父亲。
母亲看着钱没有出声。
“你肯定是看上钱了吧！”我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母亲的苦心，她想让我上学，可家里没有钱。
这时，楼上传来咯噔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不由燃起一丝期望，难道母亲在楼上睡觉，我放下篮子朝楼上走去。
木楼梯咿呀作响，我一推开门，就看到了藤蔓，形状像母亲的藤蔓。
她坐在床上，直直地看向窗外，仿佛一直坐在那里，静待我的归来。
我惊恐地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藤蔓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慢慢转过头。
“妈！”我扑了上去想要拥抱她，可是她散架了。
变成软趴趴的藤蔓匍匐在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绿色变成了褐色，如同缺水的沙漠植物。
最终化成灰褐色的粉末。
“对不起！对不起！”我捶着楼板发泄自己的情绪，灰尘簌簌落下，这方寂静的天地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我失魂落魄地抬起头。
顺着母亲之前的视线，透过积满灰尘的玻璃，看向窗外的三亩大的池塘。
池水很平静，不似外边的河水绿油油的。它的清澈跟我记忆中的模样如出一辙。
恍惚间，我瞥见了一条大鱼，黑色的身躯划到池中央，停顿了几秒，便沉了下去。
那是什么，我从小在这里玩到大，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鱼。
只是短短的几秒，我还没反应过来，它便沉下去了。
小腿处传来剧烈的痛感，外面的天更暗了。
我坐在椅子上，挽起裤脚。伤口处已经结痂，透过薄薄的痂能瞧见里面黑色的血肉。
难道我中毒了，伤口里面又痒又疼。
从回家到现在，我不仅饿着肚子，还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
我到现在还不想相信村里只有我一个活人了。
我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人就全回来了。
我抱着头蜷缩起来，仿佛这样就能给予自己力量，但还是忍不住呜呜哭泣起来，直到我的喉咙都哭哑了，我才抽抽噎噎停了下来。
哭了一场后，我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这极大的提高了我的感知能力。
腿部的伤口，我能清晰地感觉的里面有未知的东西在蠕动。
这是一种奇妙又诡异的感觉，仿佛是一颗种子在我的腿部扎了根。
它吸食我的血肉为成长的养料，积蓄着能量，期盼能刺破我的血管破土而出。
种子发芽的力量是不可忽略的，传说有个古老的文明就是利用种子发芽的植物力量铸造了庞大的文明，而我的血肉将成为滋养种子的肥料。
很快汗水浸湿了我的衣服，凉风袭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到处是黑黝黝的一片。
我摸索着墙壁，打开了灯。
突如其来的亮光有些刺眼，我连忙抬起右手遮住眼睛，过了半晌，才放下手。
腿部伤口处凉凉的，仿佛附着了冰冷的露珠。
我低下头，发现伤口处冒出了绿芽，植物已经破土而出了。
周遭的筋脉变得异常清晰，变成了红黑色，宛如植物的根系。
我扶着墙壁尝试着站起来，还好伤口处除了有些冷，并没有影响我的其他活动。
口干舌燥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我仿佛身处干燥的沙漠，已然在快要脱水的边缘。
马上就能喝到水了，我扶着楼梯走下，打开厨房的水龙头。
期待的水并没有出现，水龙头发出嘶嘶嘶的声音，好像有活物堵在里面了。
“真是没用！”我气恼地捶了捶管道，发泄心中的愤懑。
噗的一声，有东西弹出来了。
我咽了咽口水，因为害怕而后退了好几步。
这是一只十分怪异的绿色虫子，头上长着两只角，完全是河边小虫的放大版。
它正蠕动着身躯朝我走来，所行之处到处都是透明的粘液，有点像胶水，又有点像鼻涕。
看着面前的距离逐渐缩短，我连忙开门想要跑出去。
一推开木门，绿色的骷髅扑了进来，我一个闪身，躲了过去，骷髅倒在地上，散架了，绿的小虫子密密麻麻的在地上爬行。
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按了按胸口，压下胃里的翻滚。
后面的骷髅涌了进来，我根本来不及关门。
我瞧见门后的木棍，抄起棍子朝虫子砸去。
啪叽一声！一堆死虫子。
它们的血液是深绿色的，一与空气接触就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地面那处黑了一块，连棍子都冒起了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