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陈年旧事
士农工商，商为最末等。
如此看来，崔家当年能同意时茵下嫁给杜世安，实属不易。
世代清流的读书人更在意世人的评价，岂会让女儿嫁入商贾人家为妇？这在外人眼中不啻于是向金钱低头，失了读书人的身份。
书香世家配文官清流也好，配武将豪门也罢，那都是踏破门槛的；崔时茵是中了什么邪，非杜世安不嫁？
“母亲当年为何会嫁给父亲？李叔你知道吗？”
李叔一说到陈年往事，就如同打开了话匣子：“大小姐有所不知。当年夫人的娘家可是竭力反对的。崔氏世代书香，本有意将大夫人许配给钱塘的一个新科进士，文官清流，算是门当户对的良配。”
杜若好奇，“说下去。”
“那个进士乃是你外祖父的学生，叫什么宴……，宴什么我忘记了。可大夫人愣是没看上人家，反而相中了老爷。”
杜若：“我母亲乃深闺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如何会认识我父亲？”
李叔笑道：“大小姐，你还不知道吧。老爷曾经入读过径山书院，与这位宴进士和大夫人，都算是同窗。”
天呐，竟然是这样？
同学啊？
这纯纯一出校园恋啊，还是三角的。
李叔深感遗憾地说道：“太老爷本想着膝下二子之中，能有一人考取功名入仕登科，另一人继承家业，互相扶持。可是，二老爷非但不是读书的料，做生意更是一塌糊涂，年轻的时候就顾着在外头花天酒地。无奈，最后还是老爷接过了家业，独立支撑起了杜家。”
杜若疑虑道：“那若是如此，为何二房人到中年还设了这么一个局套走家产？他若是年轻时上进些，我爹走仕途，他本就可以主理家中生意。”
李叔摇了摇头，“大小姐，岁数上去了，或许人的心境就不同了。从前不在意的，或许又在意了呢。”
杜世安一直将杜淮安罩在羽翼之下，或许从未发觉，杜淮安早已不是当年的花花公子了。
哎，时移世易，境随心变。
二人闲话间，便已走到了广陵城中，满眼都是人来人往，各式店铺幌子彩旗飞扬，一派繁华景象。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广陵真是个好地方！
商业非常发达，走在街上能看到各色不同的客商来往，人潮中竟然还看到一队骆驼商队。
一看满身胡服，金发碧眼，便知是从西域来的，行走间，叮叮当当，惹得围观众人侧目。
李叔拉了拉杜若的袖子：“小姐，小心！这帮西域的客商，可都是随身带刀的。”
后头跟着的小厮也说：“杜小姐，这些人最喜欢喝酒闹事了，咱们可得离远点儿。”
杜若点了点头，看了几眼，便从旁边绕过。
可人实在是太多了，挤来挤去的，也不知怎的，杜若被人推了一把，撞到了一旁西域客商的骆驼，骆驼上的布袋子掉了下来，叮叮当当地掉了满地。
几个西域人围了过来，嘴里嘟嘟囔囔地叫着杜若听不懂的话，但看脸色，应该也不是什么好听的。
李叔忙不迭道歉：“对不住了！对不住！各位爷，我们公子瘦弱，这旁的人碰过来的……”
杜若摸着脑袋刚刚才站了起来，这群西域人已经拔出了刀来。
明晃晃的，映得人眼前一亮，心头一凉……
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杜若好不容易站定了身子，对着几位胡商拱手道：
“是在下没有站稳，冲撞了各位，多有得罪！抱歉！抱歉！”
一个胡人吹鼻子瞪眼，指着掉落一地的布袋气愤地说：“中原人，不是好东西！”
李叔想要弯腰去帮忙收捡，胡人还以为他想趁机抢东西，瞬间哗啦啦地将大刀抵在李叔脖颈处，吓得李叔浑身发抖，大叫：“误会！误会！我只是帮忙……”
胡人果真如传言中的那般脾气火爆，一点就炸啊！
杜若拼命比划着，试图安抚这些胡人：“他只是想帮忙……捡起来还给你们……”
几个胡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听不懂，还是依旧不信任她。
孔府的两个小厮吓得要死，赶紧扶起杜若，想让她赶紧走。
可胡人的刀还架在李叔的脖子上呢？杜若头都大了，她不停地对着胡人边比划便解释：“帮你把东西捡起来，放入你们的布袋，还给你们，抱歉，能……听懂吗？”
“嗯？听懂？”
杜若各种比划，眼前的胡人还是一头雾水般地看向她。
正当她手足无措时，一个面色潮红的胡人从一旁的酒楼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朝这几个胡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这几个胡人立马将弯刀收了起来，开始收捡地上的东西。
“没事了，你们走吧！”
这位脸红得似关公，胡虬满面的男子挥手说了一句蹩脚的中原话，便顾自又跌跌撞撞地回到酒楼里去了。
李叔战战兢兢地起身，缩到了一旁，小声地抱怨着：
“吓死人了！都是些什么人啊，动不动就拔刀……我今天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杜若见地上滚落的东西，琳琅满目，各种奇奇怪怪颜色的石头、干果、银器等等。
都是些中原未曾见过的东西，倒是很有特色。
杜若还没细看，小厮早已吓得不行，对着她说道：
“杜小姐，快走吧！一会万一他们又发酒疯了可来不及了。”
李叔点头：“是啊，是啊！小姐，走吧！”
一旁围着看好戏的人，也瞬间都散了。
旁边有个卖拨浪鼓的小贩对着杜若说道：
“这帮胡商在这耗着好些天了，货堆成山卖不出去，可不得成天喝得醉醺醺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杜若追问道：“都是什么货？为何卖不出去？”
商贩笑道：“这我可不知道了……”
杜若想了想，对着两个小厮说道：
“走了这大半天了，我累了，你们在外头候着，我进去吃点东西。”
李叔还在踌躇，杜若也不与他多话，拉了一把便将李叔带进酒楼，两个小厮不敢反对，只能守在酒楼门口等候着。
这座酒楼叫“烟雨楼”，装潢得非常阔气，此时刚过晌午，坐满了人。
一楼大厅，二楼雅间，布置地典雅、别致，主打地道的淮扬菜。
杜若找了张桌子坐下，正好与这胡虬满面的胡商邻座，胡人依旧眼自斟自饮，眼神迷离。
杜若不露声色，招呼了小二，点了几道特色菜。
软兜长鱼、文思豆腐、水晶肴肉、开洋蒲菜，红烧狮子头，一道道摆上了桌，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淮扬菜非常精致，刀工精细，烹饪善用火候，摆盘又精美，每道菜都像是一盘艺术品。
不愧是“东南第一佳味，天下之至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