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一场嘴仗
第八十一章
有一位中年妇人眼眉之中带着英气，一身华服且有不怒自威之感，应是哪家的当家主母。她正神色暗沉地与一旁的年轻女子窃窃私语，目光还不停地瞟向李香君和侯方域。
不知何时，这侯方域竟还跟着来了净慈禅寺！
那位女子娇弱乖巧，边说边轻抚这中年妇人的手背，目光幽深带着哀怨，独独看向了侯方域。
“姨母，你莫要生表哥的气了……”
姨母？表妹？表哥？
果然这位贵妇便是侯夫人，侯方域的亲娘。
那这个娇滴滴的表妹，便是传闻中侯方域的娘早就给他钦定的娘子人选了？上京早就传遍了侯家的事。
这个表妹自小便住在侯家，同侯方域一同长大，本应到了年纪便水到渠成定亲，可侯方域却被李香君勾了魂，偷偷摸摸地结下了姻缘。
如今表妹家中垂泪，侯夫人自是窝着一肚子气，自家儿子大了，翅膀硬了，再也不听老母亲的话了，越想越伤心：
“你这个逆子，还嫌丢人丢不够吗？快跟我回去！”
侯方域跪了下来：“我不！母亲！我与香君乃两情相悦，我绝不会弃她另娶的！婉云表妹值得更好的良配……”
一旁的婉云听侯方域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说，羞愤地用丝帕掩面，泣泪而出！
侯夫人恨恨地看向李香君：“我本以为你那日得了教训，是个明事理的。可如今还是错看了你。你如此不要脸面死缠着朝宗，是想害死他啊！”
李香君红着眼眶摇了摇头，一同跪了下来：“夫人，我虽出身不好，可我是清白之躯与朝宗拜过堂的。我二人对着天地立了誓言，是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的夫妻……”
侯夫人尚未发作，一旁杜碧这个搅屎棍立马又阴阳怪气了：
“自古姻缘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媒无聘的，怎么好意思说是……”
“你闭嘴！”永平侯世子颜屹安从一旁角落站了出来，制止了杜碧继续大放厥词。“别人府上的私事，与你有何干系，少说几句。”
“内子无状，得罪了，表姑母！”颜屹安拉着杜碧往后一闪，越过杜碧的身后，突然看到了杜若的身影。
若儿……
“若儿妹妹，你……你今日也来上香了！”颜屹安有些心潮澎湃，控制不住自己怦怦的心跳，言辞中便有些磕巴。
颜屹安看着杜若的眼睛，深情得像是能掐出水来，杜碧醋意大发，故意挡在了二人之间。
杜若如视无睹，只是淡淡地颔首，算是向颜屹安问好：“世子安好。”
对于杜碧，她视如空气。
杜若从二人身侧走过，直直走向侯夫人，鞠躬问好：“侯夫人，安好！”
突然眼前来了个陌生女子，侯夫人一时不好发作，疑惑道：“你是何人？”
“夫人，我乃香君娘子的邻居，我叫杜若。那日香君娘子家中遭遇变故，是我与药材铺的几位伙计一同将火扑灭的。”
杜若懒得与她周旋，单刀直入提及纵火一事，侯夫人脸色一变，登时便有些难堪了。
这纵奴行凶一事怕不是上京人人都知道了？？
因为这件事，她又被侯老爷骂得狗血淋头，她担忧了几日发现李香君并未报官，才放下心来，本想带着侯方域的表妹来净慈禅寺烧香去去晦气，没想到冤家路窄直接撞上了。
可对着李香君，她还是端着长辈的架子有恃无恐的。只是眼前这个姑娘，不知故意提及此事，是何用意？
她警惕地看着杜若，生怕她又说出什么来。
杜若浅笑，示意侯夫人莫要紧张：“侯夫人放心。今日我陪香君娘子来此上香，也是为了家宅安宁。我等普通百姓都听说侯夫人年轻时便陪着侯老爷四处征战，巾帼不让须眉，是我等女子的楷模。”
侯夫人眼前一亮：“你听说过我？”
杜若笑得更真诚：“是，初闻之时甚是讶异，竟有女子能够在苦寒的军营之中，如男人一样奋勇杀敌；再闻夫人战绩，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侯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夸奖，说得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态度便有所缓和：“年轻时的旧事了！不值一提！”
“侯夫人出自将门，却能放下身段与士兵同吃同住共同抵御外敌，如此巾帼，胸襟自非一般女子可比。我相信夫人不是以一个出身来评判一个人究竟是好还是坏，可对？”
“你这姑娘，年纪轻轻，见识却非一般。自古有云：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再好，若没有万千士兵忠心跟随奋勇杀敌，又如何能克敌制胜成就伟业？”
杜若叹服：“侯夫人所言甚是！可一个人是无法选择她\/他的出身的。世人皆想如您一般出生在将门，可您只有一位，而出身贫寒的士兵，是千千万。”
杜若这一番话，让侯夫人颇为动容。
她想起往日军营之中，那一张张士兵年轻的脸庞，他们赤诚、忠勇，随着主将战场厮杀，从不怯懦，他们都是普通人。
“是啊……”
“侯夫人，也许您是爱子之心满溢，便不曾认真去了解这个人。她真诚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她曾经用自己仅有的银子捐给了慈幼局，还时常亲自去照顾那些孤寡老人和孤儿；她一直在努力，让自己能够从泥沼之中走出来，成为更好的人……”
杜若指着李香君说道：“她是一个好姑娘，不应该被误解。侯夫人，您是在马背上护过江山的人，你定是会比我等站在地面的人，看得更多、更远。您终有一日，会看到香君娘子的好。”
杜若这一番话，说的侯夫人瞬间没了脾气，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看了看强忍着鞭伤跪在地上的侯方域，和目光定定的李香君，心中百转千回，愣是只能深深叹一口气。
“杜若姑娘，我记住你了。”
侯夫人深深瞧了一眼杜若，便头也不回地带着婢女们走出了偏殿。
“母亲这是……”侯方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本以为今日又有一场苦战，没想到竟如此轻飘飘地过去了。
李香君可比他机灵得多，一看便知侯夫人今日是被杜若这一番话给乱了心神，才不与他们二人纠缠。
她搀扶起侯方域，对着杜若谢道：“若儿，今日多亏了你！”
杜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侯公子这伤看来还挺重，快带他回去让苏沐白给他上药吧。”
“若儿妹妹……”
杜若的身后，又幽幽传来颜屹安的呼唤声。
“若姐姐，好久不见啊！”
杜碧倒是不遑多让，非要拉存在感。她就不信杜若真能当她是空气。
“世子，世子夫人，怎的，畅春园的戏不好看了？硬是在这看热闹？！”
杜碧气急：“你！我这是见不得侯夫人生气，她可是屹安哥哥的表姑母！也是我们自家长辈！”
“碧儿妹妹这才刚入了侯府，倒是长袖善舞啊，手都伸到侯侍郎府了？世子爷有福气，怕没多久，这侯府要姓了杜了。”
对于嘴仗，杜若向来没有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