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沈青沧和苏沐白的往事
星火璀璨，杜若和苏沐白坐在天安坊药材铺的二楼雅间，已然喝得有些醉。
杜若此刻面若桃红，眼神有些迷离，几杯下肚，她的胃都火烧火燎，头晕得紧。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强撑着试图安慰苏沐白：
“小…小苏……”
苏沐白端起酒瓶兀自喝了一口，斜眼不满：“叫……小白！”
“小白！说说，那个……狗男人！”
杜若拍了拍他的手，又努力地撑起自己的下巴，勉强不让自己趴到桌上。
今夜的苏沐白在酒精的催化下，两颊至耳根，甚至眉眼都染红了。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思绪漂浮至夜空，看着繁星在眨眼：
“该从哪里开始呢……”
苏沐白第一次见到沈青沧，也就是骆子楚，是在十年前的冬日。
寒风卷雪，他窝在苏府门口的墙角，衣裳单薄、褴褛，发丝凌乱，却有一双异于常人的亮眼。
“此子有大智，是个可造之材。”
苏家乃蜀中大富之家，苏老爷膝下却只有一子苏沐白，瞧着沈青沧有几分灵气，便将他带入府中做了苏沐白的近身侍从，陪苏沐白读书。
苏老爷没有看错人，沈清沧很快便展露他惊人的天赋。
他对数字极其敏感，算数既快又准；且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很快便得到苏老爷的器重，常带在身边教导经商之道。
这样的看重，连苏沐白的母亲都看不过去，时常嗔怪苏老爷偏心。
“你懂什么，沐白的天赋不在经商上，我苏家百年基业决不能断在我的手上。青沧有经商的天赋，这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啊！”
苏老爷有自己的算盘。
苏沐白毫无经商头脑，却对药草有兴趣，总喜欢摆弄那些草药翻医术，对医理无师自通。可苏家这么大的基业，不能没有人看着。
他收了沈青沧为义子，希望他安心落在苏府，为苏家的生意卖命。
而十年的光阴，苏沐白和沈青沧二人同吃同住所培养的感情，更是对他的牵制，沈青沧感念苏府大恩，自然会竭尽全力为苏府卖命。
只是，有件事，苏老爷料错了。
苏沐白对沈青沧的依赖越来越深，直至泥足深陷，产生了别样的情愫。
一开始，他以为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便总是躲着沈青沧。
可没多久，他发现沈青沧也在躲着他。
这样的煎熬和互相折磨，一直持续到了苏老爷欲给沈青沧定亲之时，苏沐白彻底坐不住了。
“你知道，他是如何回我的吗？”
苏沐白垂眸嗤笑，眼底一片黯淡：“他说，小苏，我不配，你值得更好的。”
那一刻，苏沐白如坠入地狱，甚至觉得自己十恶不赦，无颜再活在世上。
可苏府在沈青沧定亲之日前，出了大变故。
满载苏家货物的七八条船只，在河上遇上风浪，船和货物都没了，苏家损失惨重，苏老爷急火攻心，一口老血吐了出来，瘫痪在床。
由于货品无法及时交付，沈青沧自请出府去买货应急，却在山道之上遇到了匪寇打劫，身首异处。
当官府将沈青沧的尸体送回苏府时，他的头颅都没有了，只能靠着他出门的那身衣服和随身的配饰才得以辨认。
苏老爷受不得刺激，当场晕厥，没多久便去世了。
苏夫人没多久也病倒了，跟着苏老爷一并去了。
百年苏府，如同朽木，一夕之间树倒弥孙散。
苏沐白一个人如同孤魂野鬼，四处漂泊。后来，他在苗疆遇到了他一位奇人，自此便潜心跟随学习医术，与师傅一同流浪天涯。
“我师傅随性，神出鬼没的。后来我便经常独自一人游历四方，做了游医。前些年人在青州，遇到了一位过去苏府的下人，他同我说，似乎在上京看到过沈青沧。”
“所以，你便一路寻来了上京？”杜若抵着下颔，若有所思。
“是。”
苏沐白话里一片苦涩，神情晦暗：“没想到，他真的活着，还改了名。”
“其实，我知道他活着，心里便应该放下了。是我自己不好……”
苏沐白到今日才知道，沈青沧或许真的从未对他动过情。
他左拥右抱快乐得如同一个正常的男人。
是他自己放不下执念罢了。
他只是不明白，当年究竟发生何事，为何那具尸体穿着沈青沧的衣服？
“小白，为何你自己不开口问他呢？”
苏沐白怔了怔，心头有一丝犹豫：“我总觉得，当年的事情不简单……”
他害怕真相的背后，是他难以承受的，所以一直在天人交战，不敢去质问骆子楚。
“小白，我带你去！”
杜若平生最不喜磨磨唧唧的行事作风，有什么天大的事，是不能承受的。
苏沐白这样游移不定，最终只能憋坏他自己，而无伤他人分毫。
她看不下去。
骆子楚风光作乐，小白却只能在这喝忘情酒，太不公平了。
她一把拉上了苏沐白的衣袖，下了楼便遇到了抱剑依靠在门柱旁的留行。
“咦……正好，带我们去找你的主子。”
清风袭来，酒意去了大半。
苏沐白与骆子楚在子夜的街角，两两相望。
他喝了许多酒，唇齿间满是不羁的笑意，看着苏沐白的眼神愈加深沉，像是料定了他今夜会来似的。
杜若和留行很识相地退到了一边，留行依旧无言，转身警惕地看向街角四处。
杜若则稍稍倚靠在墙边，时不时地用眼角瞟向不远处白衣飘飘的二人，她答应了陆离，自然是要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内情。
骆子楚整了整衣袍，“问吧。”
苏沐白像是鼓足了千般勇气，问道：“为什么假死？”
“因为沈青沧，没必要活在这个世上了。”
“你……是你害了苏府，对吗？”苏沐白双唇微颤，面色煞白。
杜若此时惊得抬起了眼。
骆子楚依旧是云淡风轻般的模样，可眼神愈加晦涩：“是。”
“为什么？！”
苏沐白不由自主地颤抖，踉跄地后退了两步。这个想法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今夜借着酒劲才有勇气说出口。
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干脆地承认了。
“苏域是你爹，可苏域确是我的杀父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