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赤莲花

齐元昊的眉头紧蹙，本是放空的眼神亮了一刹，眼底莫名抽动。

他在马上俯视四下，皆是人头攒动，却没有看到刚刚那一晃而过的身影。

他不死心，又环顾一遍四周，依然没有。

难道，真的是日思夜想造成的幻觉？

身旁另一匹大马上的侯方域正兴高采烈地和民众挥手，见他蓦然停下，连忙问道：

“将军，怎么了？”

自出征开始，在人前他便随着军中的规矩，称呼齐元昊为“将军”。

齐元昊摇了摇头，眼底一片失落：“无事。大概是昨夜未曾休息好。”

侯方域忧心忡忡：“昨夜那刺客身手如此利落！将军，我们还是要更小心才是。或许，人还埋伏在这长安城内。”

齐元昊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继续向前。

昨夜的刺杀来得突然，当时他正在看骆子楚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情报，他们在广陵没有寻到杜若的身影，他一时心忧，恍了神。

刺客趁着这个当头，突从帐顶向他冲来，幸而陈皮反应敏捷，拔刀挡了上去。

刺客身材高大，全身夜行衣裹得严严实实，唯露一双眼睛，眼角下垂，闪着精光。

此人武功高强，招招袭来皆向齐元昊的命门，势有取他性命之意。

恢复神识的齐元昊也不遑多让，一把霁月剑行云流水，一一化解对手的招式，向刺客的左胸而来。

刺客反手用剑挡住齐元昊的剑，剑身相触寒光四射，他的剑刃极薄却坚韧，剑身靠近手柄处，雕刻着独特的猩红花纹，乍一看有点像菊花。

二人四目相对，齐元昊发现此人的眼睛有些古怪，眼仁闪着微微蓝光。

此人非常狡猾，趁着齐元昊视线移至眼角后，便立刻抽身后退从帐顶窜出，消失在黑夜之中。

陈皮立刻追了出去，刺客显然早已备好后路，了无痕迹。

单枪匹马竟敢直闯主将营帐，行刺不成还能安然脱身，此人不止是艺高人胆大那么简单，更是极具智谋，不容小觑。

齐元昊立时便判断，这个人不会是朝堂对手派来的刺客。

“贾氏若有这样的人，前几次刺杀就不会失手了。而王茀，呵，更不可能……”

王茀现在认为，自己和齐元昊是在一条船上的，自然不会派人来刺杀他。

只在一刹，齐元昊便敏锐地做了一个决定：

“通知贺牧，即刻封城！只许进，不许出。”

贺牧便是长安知州，掌一州政军事，本就是碌碌无为平庸之辈，年近五十本想在边陲混吃等告老还乡，哪曾想还遇到这等天塌下来的大事。

此刻他大脑空白、神情肃穆，战战兢兢地候在城门口，迎接齐元昊的到来。

定北将军卜一到长安便遇刺，兹事体大，若将军震怒上报朝廷，他这个知州的项上人头怕是不保。

“微臣长安知州贺牧，参见将军！”

齐元昊既是皇子又是将军，贺牧一个小小的知州，自当下跪行礼。但见他神情紧绷，在这寒冷的清晨，汗流浃背。

“贺知州，请起。”

齐元昊拉住马缰绳，连马都未下，神情淡漠疏离，自带王者之气。

如此强大气场的震慑下，这帮跪伏在地的长安官员们，一时竟没有一个敢抬头。

侯方域默默在心里给定王竖起了大拇指，就该治治这帮无能的官吏！

仗着山高皇帝远，懒政怠政疏于防范，才会让刺客在定北军到达的第一日，便上门行刺。

部队行军极度保密，定北军营戒备森严，可刺客来去竟如无人之境，若不是早已暗中摸清情报，如何能够做到万全？

自定北军出发至沿路路线及驻防营地，均与长安州衙互通消息。唯一可能泄密的地方，便是长安周衙了。

为避免扰民，齐元昊此番进城只带了一千精锐，剩余大军依旧在营地等候命令。

原计划定北军在长安只停留两日，便要向天密出发，但昨夜突发的刺杀之事，让齐元昊将注意力放在了长安城内。

因为，这两日送来的军报上，失去了枭天翊的行踪。

他和他的精锐在快要到达天密的附近，受到罗刹国的突袭，精锐折损大半，残留的两百余人突破重围往天狼国逃窜，剩余约数十人连带枭天翊，很快失去了踪迹。

这数十人，若是真的散入到了大梁西北境内，后果将不堪设想。

更何况，其中还有那位嗜血国君枭天翊。

齐元昊想起昨夜刺客，心中莫名涌起一股脊背发凉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自他多年求生的本能，当他出现这样的感觉时，通常意味着对手非常强大。

强大到让他的周身血液喷张，全身毛孔竖立如猎豹，弓起身子准备随时应战。

那刺客出手快，极度冷静，进退有度，训练有素。

直觉告诉齐元昊，这个人，不是死士。

他的脑中出现一个不可思议的名字：枭天翊。

知州府衙内，贺牧正向齐元昊汇报今日封城后的查访情况。无身份文牒及身份有疑的人，一律被衙差带回，现已被关入了州府大牢内，以待详查。

贺牧这等行事作风，颇有“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昏庸之势，让齐元昊甚为不悦地皱了皱眉。

“贺知州，只这一上午，便关进去了一百多号人？”侯方域惊讶地看了看名册，继而不满地问道：“那一一询问，不得要花上十天半个月？”

贺牧擦了擦汗，讪讪地说道：“这……将军遇刺乃是天大的事，微臣不敢掉以轻心。必须严查、细查，避免遗漏。”

侯方域翻了个白眼，正欲开怼，齐元昊眼神制止了他。

“做得好。”

贺牧惊喜地抬头，这……这冷面王爷竟然夸奖他了，这真是喜从天降啊。

可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齐元昊道：“刺客九尺身材，肤如小麦色，眼睛带有微蓝，身有兵刃，刻有类似红色莲花纹样。速去查，明日一早给我结果。否则，提头来见！”

“微臣……臣遵旨。”

齐元昊想了想，又问道：“还有，有没有从上京来此地的，不论男女，一并带来。”

贺牧愣了愣，但不敢发问：“是。”

侯方域：上京？莫非是杜若？

他震惊地望了望齐元昊。

可他的神色，依旧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