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浮生若梦
“王爷。”
成安王懋敦在自己的府邸等候消息。
派出去寻找杜若和阿息的人，分批回来，皆一无所获。
面前的，是最后一队人马。
“可有发现？”
“属下循着当日马匹的蹄印，在长安城外的一处悬崖下，找到了阿息的尸体。已然腐烂不成人形，只能从服饰上辨认是她。”
“就没有郡主的痕迹？”
“属下翻遍悬崖之下的山林，都没有找到郡主的身影。”
成安王气得用力一锤：“真是没用。”
难怪往楼兰的沿路上，都没有两人的踪迹。
很明显，刚出了长安城，阿息不仅没有解决杜若，反被杜若所杀。
如此看来，杜若应该还在大梁境内。
“此事切莫走漏风声，尸体就地处理了便是，莫要惊动大王。”成安王吩咐道。
这个臭丫头，隐藏得真好。
若不是齐元昊到天狼城门前这一闹，他还以为齐元昊已经中毒而死。
没想到齐元昊也只是昏睡了几日。
如今盟约已定，大王在通商互市上，态度异常坚定。
成安王心头苦笑：自己玩了一辈子的鹰，最后却被鹰啄了眼睛。
他日防夜防，却还是疏忽了！连杜若何时恢复了记忆都毫无察觉。
这三年来，他眼睁睁地看着枭天翊从一个嗜血骁勇的大漠之狼，变得温顺、柔情。
都是拜杜若这个女人所赐！
天狼的国祚，绝不能毁在这个女人的手里。
如此一来，她恢复了记忆，自然也不会再回到天狼了。至少在这点上，他算是安心了。
枭天翊的身边没有这个女人影响，恢复从前的嗜血好杀，只是早晚的事。
……
“啊啊，啊哎！咦……”
侯方域咿咿呀呀，手舞足蹈，让骆子楚脑袋都快爆炸了。
“老鬼，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开口说话？”
梁世昭在一旁大笑：“要不，干脆直接毒哑他算了。”
侯方域气得扔了个瓷枕，哇啦哇啦抗议得更大声。
鬼手陈翻了个大白眼，给了侯方域一个脑瓜崩儿：：“行了行了。别吵吵了。”
“这好在对手只是给他下药，没把他舌头给割了。还有救。”
梁世昭：“万幸！如此，我便回京禀明圣上和侯大人了。”
如今天狼与大梁交好，梁帝接到齐元昊的密报后，为了不影响两国邦交，特地命梁世昭微服来长安了解情况。
只是，侯方域醒来所述的内容，与之前众人了解的情况大相径庭。
斩杀罗刹使臣的人，似乎并非是天狼余孽。
梁世昭：“朝宗，你说你晕过去的时候，听到他们说了句中原话？”
侯方域猛地点头。
骆子楚：“确定没有听错？”
侯方域激动得拿起笔在纸上写道：绝对没错。
他们用的是中原话说：这是我多嘴的下场。
多嘴？
齐元昊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此刻深深蹙起眉头。
侯方域自上京一路伴随他周围，虽有些聒噪却还是谨守分寸的。
未曾听说过他与旁人有何口舌之争。
又怎会因此而招惹杀身之祸？
“可是，若只是教训你，为何要诛杀罗刹使团？”
梁世昭所言，一针见血。
“齐元时！”
众人皆异口同声地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侯方域瞪大了眼睛，似乎陷入了沉思，继而疯狂地点头。
没错，定是齐元时。
当日侯方域因他射杀杜若那一箭，极度不满，曾在言辞之中顶撞过齐元时。
而侯方域护送罗刹使臣回国之事，便是齐元时一力举荐，非他不可。
齐元时毒哑侯方域是基于泄私愤，可诛杀罗刹使团的目的是为何？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聚到了齐元昊的身上。
梁世昭语带颤抖：“是为了挑起战事，将王爷您耗死在西北边陲，再无法回上京？”
因为，之后发生的事实，的确如此。
大梁认为侯方域与罗刹使臣为天狼余孽所杀，因此，在大月一役后，大梁与天狼之间又发生过大大小小战役数十次。
每一次都是腥风血雨，死伤无数。
齐元昊作为西北边陲主帅，一直守护至今。
而齐元时则与年寿携捷报回京，封王、赐婚，一路青云直上。
好狠毒的心计啊！
齐元时初出茅庐却行事如此狠毒、周密，背后定是有高人指点。
那个高人，极有可能是左相贾士英。
梁世昭也大致猜到此处，甚是忧心：
“可是，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仅仅凭借着朝宗一人之言，恐难以让陛下和朝臣信服。”
齐元昊满脸胡子拉碴，默然：“齐元时作恶多端，一定会有蛛丝马迹。”
三年来，齐元昊着人在上京盯着齐元时的一举一动，暗地里早已搜集不少的罪证。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扶摇直上九万里。
齐元昊要的，并不是简单的将他拉下马。
他要的是在齐元时人生最得意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若儿身上的一箭之仇，朝宗的流离之苦，定要让他百倍奉还。
几人商议之后，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以侯方域失去记忆为由，上报朝廷。
一来侯方域可安心养伤，静待康复之日；二来，他们也能暂时稳住齐元时，腾出手寻找杜若。
只是，这一次天狼国枭天翊闹出来的动静着实太大，如今，思忆郡主的画像满大梁城都贴满了，让齐元昊气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骆子楚摇头：“她跟老鬼学过易容术，只怕找起来，并不容易。”
齐元昊猛然一拍桌案：“掘地三尺也要找。”
众人一惊，望着他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又是大摇其头。
“这两个人，怎么总是一个躲一个找？真让人头大。”
梁世昭望着侯方域说道：“还是朝宗好，媳妇一路追到西北，就差变成望夫石了。”
侯方域一听到自己娘子，就眼泪汪汪，又咿呀地叫唤个不停。
他着实太想念李香君了。
“香君娘子可接到信了？”
骆子楚：“她寻朝宗不着，后面便再甘州的一处道观落脚。送信的赶到时晚了一步，她已经出发又去了天狼国。”
“为何去天狼？”
“全因两国开通了互市，香君娘子定是想着第一时间进天狼国内寻朝宗。”
众人嗟叹，真是阴差阳错啊！
哎！
……
齐元昊一人躺在将军府的屋顶，喝得酩酊大醉。
长安的月亮，可真是又圆又大。
他守在此处，看了整整三年的月亮，终于盼到了她回来。
可一切犹如镜花水月，浮生若梦，醒来又是一场空。
齐元昊抿了一口酒，讥笑自己当日的怯懦。
怎么会被这臭丫头三言两语给说愣住，还不明就里地喝了一盏下了药的茶水。
他向来警惕，独独对她毫无防备。
就这样，让她再一次从自己的身旁溜走。
他无奈又怅然地闭上自己的眼睛，脑海中全是杜若的身影。
快乐的、明媚的、惊讶的、欣喜的。
这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
想念着她清澈的眼眸，她温热的唇，她甜美的笑容。
老鬼骂得对，他们一群人都是废物。
竟然又让杜若孤身遁入了江湖。
他真的想不明白，三年后的他，已然不是当年那个无权无势的齐元昊了。
如今他手握重兵，把持西北边防，定能护住她一世安乐，为何她还要如此躲他？
难道，真的如她那夜所言，她不愿再与他一道受苦了？
月光盈盈，映着这夜色如烟缭绕，半醉半醒之间，齐元昊似乎又回到了二人独处的那夜。
“缘起缘灭终是空，将军，放下过往，莫要辜负这大好山河。”
若儿……
缘起是你，缘灭也是你，我的一生早就属于你了。
又如何能放下？
山河万里，举目皆是你；
余生安乐，所求只有你。
又如何能辜负？
朦胧之中，他隐约记起，那一夜离别前，杜若似乎无限伤怀和不舍地抚摸他，在他的唇间，留下了深深的一吻。
那掉落的眼泪，浸湿了他的面庞。
若儿，你也舍不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