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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代价

毓骁看着满地尸体,那是他的遖宿士兵,若是可以,他不惜让这个凶手付出惨痛的代价,但是他曾答应过一人,永远不在他的领土上开战,一诺重于磐石,否则,他不必携尸体前来对质,这原本就是一个两军开战最好的理由。

但是,他的兵也不能白死。

他眼中如磐石般冷硬,手腕一沉,一道寒光在两人之间绽开,鲜血四溅。

太钶剑反手刺入执明胸膛,毓骁冷漠:“这场战争因你而起,这便是你需要偿还的代价。”

执明本能的挥手阻挡,却不料太钶剑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一声轻响,锋利的剑尖就没入他的身体,溅起大团鲜血,疼的他吃力的抽搐着。

执明受刺,天权士兵被这突变恍得愣了片刻,才抽出手中的兵刃急来护主,却被遖宿士兵阻挡,两拨兵士举着兵刃,大战又一次几欲爆发。

空气几乎窒住,迎接着一场大战。

毓骁抽回太钶,拭净血污,入鞘,注视着执明那没有熄灭的王者怒气,冷冷道:“阿离曾经蒙冤被你污蔑时受了你一剑,本王发誓定要从你身上讨回来。今日我遖宿百人命丧你飞隼之下,但是这是在阿离的领土上,本王不想将此事做大,这一剑便是私了,倘若执明国主觉得不服气,那明日便让阿离公了此事。无论是为阿离还是本王手下这一百条人命,你既受了本王一剑,接受私了的话,此事便就此揭过,本王也定不会再在阿离面前提起。执明国主觉得如何?”

他说过,执明刺慕容黎的那一剑,天涯海角都要让执明还回来。

毓骁的话,从来言出必行。

执明忍着剧痛,面对着天权士兵,大喝:“住手,全都退下。”

毓骁的这一剑,很有分寸的避开要害,只会让他疼得抽筋几天而已,下手已经算得上很轻。

他眉峰深深蹙起,努力咽下这个哑巴亏。

今日之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出这幕后黑手。

他刺慕容黎那一剑就像是梦魇,即便是到如今,还是一根挥之不去的弦,紧紧扯着心脏每每提起都是剧烈的疼痛。

“好。”执明脸上带着一股阴森之气,仿佛刚才那一剑的伤势,已经不足以让他挂怀,“本王这一剑是为阿离而受,刺杀遖宿士兵之事与本王无关。待本王查出真凶也定会将你今日加诸我身上的晦气如数奉还。”

晦气?一百个死不瞑目的灵魂,在他眼中是如此被轻贱的生命。

毓骁钢牙咬紧,一挥手,踏出门槛。

“遖宿儿郎,回营。”

遖宿,才是他的霸业,他的天下。

……

“王上,属下给您处理一下伤口,这件事需要告诉慕容国主吗?”一位贴心的士兵向执明请示着。

“滚!”

执明怒喝,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慕容黎三个字就像是针,能穿透他傲娇的坚硬外壳,刺在他的心上。

毓骁是他的什么人,凭什么向他讨回那一剑!

……

夜色更深。

黑影隐藏在夜色深处,看不清面目。

三个小兵走了过来,带着贪婪的喜色:“事情已经办妥,阁下答应的赏钱……”

黑影抬头,夜幕中都能感觉到他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阴笑,他的手指缓缓划过自己的咽喉。

小兵眸子瞬间闪过一丝惊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脖子上裂开一个巨大的切口。

鲜血,从切口中飙出。

钱币洒在他们尸体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一人从尸体上走过,驻在黑影面前:“大人,慕容黎太过谨慎狡猾,关押先生之处至今未查到半点线索。”

夜露簌簌,黑影注视着那人,没有任何表情:“盯着执明就行,他,一定会找到先生的牢房。”

这独特的无中生有之计,用在执明身上恰到好处。他就等着以逸待劳。

三人行,必有一多余。

毓骁连这种极具侮辱的挑衅都能忍,可当真允诺了慕容黎,然而,执明可不会这么想。

“明日便是三日之期,慕容黎可会真的斩了先生,大人有何良策?”

“我会亲自给慕容黎送去。”

随着这一声轻语,两人的影子变得模糊起来,一点点消失在夜幕中。

……

两日的晴天,带走了许多阴霾,可第三日,天,开始阴沉起来。

一个身着盛装,满脸堆笑的年轻人来见了慕容黎。

他悄悄的来,悄悄的随庚辰进入房间的密室,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一见到慕容黎,就很有修养的行礼,保持着标准的微笑:“见过慕容国主。”

他的笑容很有诚意,任谁都无法对这样一个笑容满面的人兴起一丝敌意,甚至还会被这样的笑容感染。

但慕容黎并没有笑,他端坐在椅子上,睡眼惺忪,都没有正眼瞧过那人,轻轻的“嗯”了一声代表回应。

庚辰冷冷盯着他:“东西呢?”

那人并未将慕容黎的轻视放在心上,依旧笑容绽放:“在下要见仲先生一面,确保平安无恙。”

庚辰冷冷道:“东西可以慢慢找,仲堃仪命可是只有一条,你要想清楚,你的筹码在我们手上。”

那人看了一眼慕容黎,慕容黎傲岸而坐,如一座高山,有着无论他如何攀爬也无法逾越的深远,他缓缓从宽大的袍袖中抽出一份泛黄的帛书,恭恭敬敬的递到庚辰手中,微笑:“国主所求之物就在这份绢帛地图当中,在下只是应先生之言保管帛书,至于东西还需国主亲自去取。”

庚辰将帛书放在慕容黎面前,铺开,慕容黎淡淡扫了一眼,冷漠。

那人堆着笑容:“东西已交到国主手中,不知先生之命……”

慕容黎冷电一样的双眸倏然抬起,那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被慕容黎的目光锁住,无法挣脱,无法逃开。

慕容黎淡淡道:“本王没有说过要放了仲堃仪。”

那人脸上的笑终于有些挂不住,讷讷道:“堂堂一国之主莫非要言而无信……”

庚辰冷冷打断他:“第一,这是一份无用的绢帛,在你没有呈上来之前东西或许真在那里,但是在你呈上来之后,东西就有可能转移,图中之地必然布置了各种机关陷阱,引君入瓮。第二,阁下莫非对信息有什么误解,王上只应过一句,拿此物交换一个不腰斩仲堃仪的机会,可没有说过换仲堃仪出狱。如今东西未到手,你未免太心急了些。”

那人勉强维持着表情:“咬文嚼字,原来慕容国主逗在下玩呢。东西就在绢帛中所注之地,信不信全在国主一念之间,此等神兵利器,并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拥有得了的。神兵之间有感应,国主若是怕在下诓你,不妨先用手中的神兵感应,自然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慕容黎道:“本王会斟酌你说的话。”

“那先生之事……”

“若是你所言属实,自然能见到你的先生。”

“希望慕容国主一言九鼎,告辞。”他继续堆着笑,转身向外走去,悄悄的出了县府,没有人发现。

……

不知道过了多久,亦或是片刻,慕容黎极力忍住的痛楚才崩然瓦解,低头猛一阵喘息,似乎连心都要呛出,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

他轻声道:“将这份绢帛交给玉衡郡主,若是真有机关陷阱,也只有他能破。”

庚辰守着慕容黎,脸上满是伤痛,从瓷瓶中倒出一粒丹药喂给慕容黎:“公子,为何不向执明国主言明,公子心里的人是他,他最在乎的也是公子,为何不让他知晓真相?”

“执明……信任终是不多。”慕容黎抬起灰色的眼眸,那里是一切成空的荒凉,“他今日来过了吗?”

庚辰:“和毓骁国主一样,早间来过一趟。属下皆以公子未醒打发了。”

慕容黎努力忍住剧痛,深吸一口气:“晚些毓骁若是来的话,就叫醒我吧。”

庚辰点了点头,扶着慕容黎从密室出来,慕容黎的精神似乎比昨日更差,他眼中也好像看不到昔日清明的神光,庚辰忍不住,泪水突然涌了出来:“公子,玉衡郡主的药维持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他说等他五日,玉衡距此百里,五日他能赶来吗?”

“不能,他不会来。”慕容黎淡淡的。

他的话,让庚辰感到深深的忧惧,泪水再次打湿衣襟:“玉衡郡主说过他一定会带着解药来的,公子连他的话都不相信吗?”

“不是我不相信他,而是——”慕容黎看着庚辰,轻轻的笑了,“他也没有解药。”

即便是仙人炼丹制药,这毒,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是无法研制出解药的。

他让他等他,只是让他抓着一抹流萤般的希望,可他心有九窍,又岂会不知?

五日,不过是玉衡郡主强行从阎王地府生生将他拽回,换来的奢侈。

抛开算计,他又怎能回应执明的心意。

庚辰怔怔地落下眼泪:“公子,属下带您去玉衡,就算没有解药,玉衡郡主那里有许多丹药,总会有一种有效的,公子……您听属下一次,好吗?”

“你知道吗,巽泽善制毒炼丹,不善炼药。”慕容黎看着庚辰的眼泪,微微一笑,抬起冰凉的手腕,触碰他的脸颊,擦拭那一串泪珠。

“死,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他安慰他。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庚辰痛到窒息,怎么不可怕,那是他的王上,没有了慕容黎,就是世间最可怕的事。

慕容黎握紧他的手,将一份信笺沉重的放入他手中:“记住,我若有事,定要传给巽泽。”

“公子……”庚辰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

……

那位满脸堆笑的年轻人在客栈的二楼雅间喝着茶,听着说书人绘声绘色讲着瑶光国主的光辉事迹,轻轻把玩着杯盖,轻轻在桌面上敲出森冷的响声。

一位店小二打扮的人物走了过来,为他把茶水倒满,又给他面前的那张桌子擦了又擦。

“执明已避过慕容黎耳目去见先生,大人,小的要不要立刻召集人手将先生救出来?”

那人摇了摇头,嘴角依旧挂着笑容:“不急,确定关押先生的位置,探明所有守卫防御,营救先生的时间,等着,等执明给我们制造一个契机。”

“小的怕执明对先生动手。”

“棋子,永远逃不脱执子人的手。”

“好嘞,这位客官来一盘火爆腰花,鲜花豆腐,配一坛美酒。”店小二抹布往肩头一甩,尖细的嗓子拖着一个长长的尾音,回荡在二楼雅间中。

……

关押仲堃仪的牢房并不好找,慕容黎以风寒为由一直未曾提及关押之处,执明也并未刨根问底,然而无端被设计成了刺杀遖宿士兵的真凶,执明如何能咽得下这口冤气,思来想去,想要挑起天权遖宿战争从中作梗获利的除了仲堃仪隐匿着的那些门徒,绝无他人。

而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趁乱救出仲堃仪。

而执明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杀了仲堃仪。

若是活人成为一具尸体后,还有什么救的意义?

所以,当执明被毓骁刺伤之后,他简单给自己伤口包扎,就派出数波暗卫全城探查,最终在县府旁边几家书院之下探出了具体位置。

今日,慕容黎房内进去了一位陌生人,庚辰也没有再出来,刚好,趁这个时间,避开慕容黎来把这个坏蛋解决,事后就算慕容黎知晓,也不过是些许责怪罢了,他下不去手杀的人他去解决好了。

看守的人并不少,层层禁锢,但执明是天权王,是一国之主,再如何眼瞎的守卫也知道这位惹不起的主和他们的王上关系匪浅,所以并未遇到阻拦。

狱卒很会事的帮执明打开了牢门,执明提着星铭剑走了进去。

牢里只有一只很破旧的桌子,桌子旁边坐了一个人,看到执明,笑了笑:“执明国主,又见面了。”

待遇竟然还不错,没有大刑伺候,没有束缚捆绑,只有胸前两道剑痕浸出鲜血斑驳了衣物。

仲堃仪见到执明愣住,便招了招手:“坐,我知道执明国主是来杀我的,重兵把守,反正我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咱们不妨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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