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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坛城

慕容黎的身旁,展开精巧绝伦的数幢建筑,立在巨大的沙图之上。

绣出城镇古道,楼台亭阁,恢宏壮丽,屋宇核心伫立观天祭台,人间万象。虽是精简缩小版的一座坛城,也是呕心沥血,巧匠大师历经数月才能完成的杰作。

慕容黎未言一语,指尖随着雕楼一幢幢抚摸着,神色极其专注。

方夜斟茶,奉到慕容黎面前,看着沙图建筑上的观天祭台,道:“王上,这是不是离州那场天灾损毁的建筑之前的原貌?”

慕容黎接过茶盏淡淡一饮:“正是。”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如此生动巨大规模的建筑被一场天灾毁尽,方夜不免怅然惋惜:“这算是大师巧夺天工的作品,如此毁去了着实可惜。玉衡郡此次损失惨重,王上,真的打算袖手旁观?”

慕容黎将茶盏递回给方夜,淡淡一笑:“正是因为巧夺天工,才有如此威力。”

方夜放茶盏回案桌,已经是一脸焦虑:“据收到的消息,除了天灾,玉衡还有疫病蔓延开来,已是饿殍遍野。属下和萧然随时待命,只待王上一声令下,就可发兵夺回玉衡。”

他很是困惑,玉衡如今快成人间地狱,王上为何还是稳如泰山,玉衡可是暗藏天宗真正的实力,若是一举被灭了,那么黎泽阁岂不是名存实亡,那怀揣阁主令牌又有何意义?

“自古皇族贵权,死后皆要被厚葬,有无数千奇百怪价值连城的陪葬品一同入墓,在金银珠宝的诱惑下,自然引得许多盗墓者的觊觎。中垣讲究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为防止陵墓被盗,名家巧匠在修建陵墓的时候就会设置层层机关,让盗墓者止步于外。”

“然世间奇人无数,无论多厉害诡谲的机关总有人能破解,盗走陪葬品,亵渎死者英灵,让青魂不得安息。故陵墓修建时修陵人都会预留一个总控枢纽,一旦盗墓者破除所有机关,欲取走陪葬主器时,这个枢纽的自爆功能就会启动,让整座陵墓瞬间坍塌,将墓主财宝与觊觎者一同埋葬。”

慕容黎指尖沿着每幢雕楼滑动着,最后落在观天祭台的石轨上,盈盈一握,宛如春冰乍破一声轻响,紧接着哗啦啦声中屋宇就成片倒塌瓦解,瞬息之间,沙图上恢宏壮阔的城镇建筑就被夷为平地,坍塌成一座废墟,没有一幢完好。

“就像这样。”

方夜惊得说不出话来。这种机关设置,宛如神技。

陵墓的毁灭机关,是皇家秘辛,向来只有皇室继承人才知道,离州建筑的损毁,虽不似皇陵,机枢原理却是一样,万变不离其宗。

慕容黎拾起一片废墟残渣,淡淡道:“离州摧毁的房屋建筑就是依据陵墓的设计原理,每一栋里面都有这个关键的机关,只要轻轻扳动,就可瞬间坍塌为平地。这便是天灾。”

如此鬼斧神工的建筑,堪称伟大的绝世佳作,得是多少名工巧匠呕心沥血雕刻建来,为了不正面与天权交战,轻加一指就让先辈心血毁于一旦,果然主子的心思他永远不懂,方夜内心更是复杂:“可方圆二十里房屋尽数摧毁化为天灾,这代价未免太大。”

慕容黎抓起一把沙粒,向废墟中洒下,石块,巨木,雕梁混搅在一起,搅成一团昏黄废城的图卷,下着荒凉的黄土沙雨。

他淡淡一笑:“这些建筑本就为毁灭而生。”

方夜看着废城,渐渐的,心中有了一丝顿悟,天灾本为人祸,那么,离州半城疫病定然隐藏猫腻,如慕容黎所言,玉衡看似浅滩,实则是深不见底的汪洋,一旦风大卷涌出漩涡,就可吞噬万物,任何人都不能从中全身而退。

浅滩下的深渊,他看不清,执明亦看不清。

“去带佐奕来见本王,提醒他别忘了手中之物。”慕容黎轻轻拍尽手中沙粒,抬起吟畔,悠悠吹奏一曲天音。

……

未几,佐奕随方夜走进这座大殿中,慕容黎身着盛大红色冕服,斜椅在宽大的檀木雕花椅上,轻轻放下吟畔,清冷的面上依旧淡漠疏离。

佐奕施礼:“慕容国主。”

“郡主请坐。”慕容黎随手示意方夜上茶退下,看着佐奕,“郡主这些日子在本王这瑶光可住的习惯?”

“承蒙慕容国主盛情款待,不胜感激。”佐奕在慕容黎对面坐下,轻轻叹了口气,“瑶光清酒虽好,可离家太久,思乡之情甚重。”

慕容黎抬起茶盏:“郡主若是想回开阳,时机已成熟。”

佐奕微微一怔。

“天权驻守开阳的大军如今已被玉衡拖住,想必执明不能心生旁骛,可不就是郡主回乡的最好时机。”慕容黎淡淡饮茶。

佐奕沉吟着。

执明调军攻打玉衡,显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慕容黎蓄谋已久的算计,他这么做的目的或许是不想执明涉险对付仲堃仪,或许。

仅仅是调虎离山,让天权军撤离开阳,应了他所求,而换取六壬。

原来慕容黎才是这场游戏的缔造者。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中,任每一颗棋子在棋盘上随着他的意愿而动。

佐奕慢慢笑了,真是一位优秀的棋手,他不介意从此做他手中的棋子。

“慕容国主之谋,在下拜服。”

慕容黎放下茶盏,深邃的眸中,看不出任何变化:“只是不知道,郡主玩这场游戏的资本可有带来?”

游戏场中,若是没有资本,就等着被淘汰,不介意换下一个博弈者。

佐奕幽深的眸子斜斜扫过慕容黎,两指拈着茶盏,缓缓道:“回家容易守家难,慕容国主又如何保证我前脚跨进开阳,后脚执明不会从玉衡撤军?我可不想被瓮中捉鳖。”

“既然落了子,要在这盘棋上杀上一回,哪能说撤就撤。”慕容黎道。

大家都是以天下为局,做了众生之子,不厮杀到最后岂可全身而退,执明如此,佐奕也如此。

佐奕面色微变,目光偏冷:“慕容国主为本郡主还真是考虑周到。”

慕容黎眉峰一动,微微道,“不过,郡主若是言而无信,本王既可让执明攻打玉衡,亦可轻而易举让执明撤回开阳。”

佐奕手指猛然一合,捏紧茶盏。

执明军队被引入玉衡,他有可乘之机回归开阳,就是慕容黎给他兑现的第一个承诺,意在告诉佐奕,君无戏言,他所承诺之事皆可兑现,而他所求之物,也必须恭谨奉上。

否则,他可兑现,也可在兑现的时候焚灭成灰,让佐奕之梦变成一场镜花水月。

他们的数次对手戏,佐奕都是以失败告终,他想到一句话:巧言足以拒谏。

慕容黎的朝堂,谁死谁活,向来他一句话的事,别人的反驳,他都会以巧言驳回,但他的话伴随的结局,比所闻更加残忍。

因而,他若要天枢易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诸侯无胆也生不出反驳之言。

能将佐奕捧上去,也能将佐奕推下来。

慕容黎淡淡一笑。

“郡主放心,本王还需要仰仗郡主的聪慧过人,为本王效力,本王岂会过河拆桥。”

佐奕端坐不动,良久,举起茶盏悠悠饮下一口:“天权撕毁盟约,抢占玉衡,慕容国主何不礼尚往来,夺回开阳,如此本郡主岂非就能更好的为慕容国主效力。”

慕容黎淡淡道:“郡主莫非忘了,我们目下最大的敌人是谁?倘若本王出兵开阳,背后偷塔,必然与天权周旋数月,只会因小失大,坏了你我大计,如此郡主想要坐上的那个位置只会遥遥无期,岂非舍本逐末。”

佐奕静静看着慕容黎,慕容黎所说的话,竟有几分道理。

他们要对付的,是仲堃仪及婴矦族势力,他要的,是天枢精铁良驹,广阔草场,精巧筑建术,坐上天枢郡主之位,然后将开阳纳入版图。

瑶光天权实力相当,若为夺取开阳两国纠缠不清,就不知何时才能消弭战争,不能一鼓作气拿下仲堃仪,迟易生变,开阳与天枢之梦皆会成为空谈。

这就是玉衡不战而降的原因,不做无谓的纠缠,顺便给自己敞开一道大门?慕容黎算无遗策,岂会如此好心,舍弃一郡,做亏本买卖?

以玉衡为代价换取六壬?

佐奕狐疑凝视慕容黎,一字字道:“慕容国主用什么作保,执明抽不开身,无法顾及开阳?”

慕容黎指向垒砌起来的巨大沙图:“郡主何不自己看。”

佐奕起身,走到沙图边,仔细看着沙图上的残骸,这不是一幅画,不是防御堡垒,不是城防插旗的版图,而是一座永恒的城池,从头到尾,一寸寸,残损破败,土崩瓦解的永恒。

城楼尽毁,辉煌不复。

佐奕扬起一把沙:“玉衡?”

万亿沙粒,脱出了他的掌控,向废墟飞去,覆盖了坛城残骸,又被一缕清风吹散,流入沙图中。

慕容黎继续斜椅在宽大的雕花檀木椅上,清澈的眸子似乎透出一股难言的悲伤:“天意难问,一场天灾,毁了半个玉衡,本王也为之深深难受。”

佐奕惊骇的看着慕容黎。

慕容黎道:“玉衡既已投降,天权若在此时屠城或是弃这场灾难中的无辜不顾,得一个饱而不顾民饥,温而不管民寒的名声,寒了四海诸侯之心不打紧,就怕诸侯借此生事。”

“民心向背,慕容国主倒是利用得淋漓尽致。”执明若是处理不好玉衡的事,慕容黎在各诸侯中间游说,无中生有,点火煽风,执明就会身败名裂,遭诸侯讨伐从而王城不保,瑶光再行正义之举灭诸侯,从而顺理成章吞并天权。

这真是一盘好大的棋。

在此种严峻形势下,执明确实抽身不得,顾及不了开阳,就算抽身,该去的也应是天权王城。

佐奕饶有兴趣看着慕容黎,果然,慕容黎不打无把握的仗,他悠悠赞叹:“没有软肋的慕容国主真是对我胃口,堪称一把利剑。”

慕容黎展颜微笑:“郡主一心要效忠的,不正是没有软肋的君王?”

佐奕笑容可掬,他知道,慕容黎与执明的争斗终于有了结果,他亦可收获另一场战争的果实,可谓皆大欢喜。

不过他还有个小小的疑问:“本郡主颇为好奇,这天灾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玉衡纳入天权版图就发生了,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慕容黎叹了口气,像是叹天命不可违一般:“既然是天灾,就是凡人不能预测出来的,或许是上天降下什么醒世预兆,郡主若是喜欢追根究底,不妨找个巫神问卜测算一下,看看是不是郡主的大吉之兆。”

盛与衰,生与灭,沙粒在佐奕手中缓缓流泻,千缕万粒,被风吹散。无论是谁安排了这些巧合,于他,都是大吉。

佐奕缓缓笑了:“王上真是妙人。”

“本王若是有改天换地的能力,何必苦苦追求天命之力呢。”慕容黎注视佐奕,神色平静不起任何波澜,“你说是与不是?”

佐奕点头,深鞠一躬:“残页其一,不日奉上。”

慕容黎欣慰一笑,笑容深处,隐藏着一股冰寒的杀意,转瞬即逝。

……

西风府两侧大道搭建了无数窝棚,给受灾无房屋又染上疫病的子民暂时栖身。

执明走来,看到满目凄凉。

伤痕累累,衣服褴褛残缺,身体被日光灼烧留下块块血斑,散发着恶臭,血与脓污已将他们破败的衣衫浸染,黄至发黑,他们相互依偎,无力的倒在地上,灰愕的眸中平静的等着死亡。

因为他们知道,就算奢求上苍怜悯,也活不了多久。

他们本是田间的农民,作坊的工匠,本过着卑微的生活,在柴米油盐中继续平凡的生命,天灾摧毁了他们所有的一切,又让他们在疫病中痛苦挣扎。

他们或死于天命,或死于病痛,总之,在这该死的战争中,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死亡。

执明慢慢走近,看着这凄惨的一幕,不知道该说什么。

西风也病了,病的特别严重。

他是隽美文学里走出来的书生,内外兼修,尊教重礼,仪态万方,得知执明亲自前来,便拖着艰履步子走出卧房。

迎接执明,婉媚展颜。

他的笑容,明媚柔和,像是雨季里的一缕阳光,在充满污秽与死亡的灾难中,明丽绽放。

“王上……”

他作揖,俯身施礼,宽大的袖子轻轻从手腕处滑开一寸,露出娇嫩玉白的肌肤。

“免……”执明的表情,刹那间凝结。

一束阳光从阴云中破开,投射下来,正好照在西风玉白的手腕处。哧一声轻响落进执明心中,像是肉体丢进火里烤炙发出的刹那回音,伴着烧焦的气味,他感到莫名心痛。

只一道光线,西风的手就被灼伤,化成狰狞的裂斑,如蜈蚣脊壳蜿蜒跗骨可怖,伴着烧化肉体的缕缕白烟,血水淹没了他修长的五指。

西风痛苦的咬紧牙关,立刻放下长袖,遮掩灼痕,眼眸垂下,露出深深的愧意:“不才污秽之躯,惊扰王上,微臣有罪……微臣万死……”

疼痛使得他脸色瞬间苍白,一阵昏厥,身子微倾,就往一侧倒去。

阿离!

这苍白的眉眼勾起执明内心深处的渴望,多么像慕容黎受了风寒扶额倒下的瞬间。来不及多想,执明上前一步,立刻搀扶西风:“你病了。”

西风神色黯了黯,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微臣是玉衡离州人,自然也逃不脱诅咒降下的疫病。”

“多谢王上。”他目光中有一丝手足无措,轻轻的,从执明手臂中移身出来。

执明看着他,凝望着这个风霜憔悴如书里走出来的他,方才的一扶,柔弱无骨瘦弱凋零,像极了慕容黎,都有一股仿佛从画中书中浸出的冷香,萦绕心间,久久不散。

阿离,怎么看都像是一副画,西风,怎么看都像一句诗,画上题诗,画有了灵魂,诗含了韵味。

他们,只应伴琴棋书画,雅堂清居,不该在残酷而污浊的战场上,受烈火焚烧。

执明觉得有一丝愧疚,他不该挑起战争的。

“秦戈,把军粮拿出来,先救济灾民。”

“是,王上。”秦戈领命退下。

“不能见光,就好好在房里,不用出来。”执明扶住奄奄一息的西风,走进卧房,关紧门窗,不让任何一缕日光透了进来。

西风虚弱的靠着床栏,面色发白,疼痛使得他一阵颤抖,但他仍倔强的保持着端正,不曾遗失谦谦仪态。

这种骨子里透出的风骨和慕容黎一般无二,痛极却装作若无其事,努力保持清醒,悲不言,疼不语,让人忍不住就想靠近,温暖他,怜惜他。

执明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放在床边:“这是本王曾经从民间收集来的药,对烧伤效果很好,或许对你有些帮助,别留下疤痕。”

他的语调有些凄凉,秘药以备不时之需,是为了慕容黎,而今,再也用不到了。

“王上……不必如此的。”西风手腕的血浸在衣衫上,斑驳不堪,“这是离州子民的宿命,无药可治,只要熬过月余,这些被灼伤的肌肤还会慢慢恢复,不打紧。”

血液浸透袖子,执明的心又开始痛了起来,他拉过西风的手,拿过玉瓶,打开盖子,就往烧裂的伤口撒药粉:“总归能缓解疼痛。”

药粉随着血液浸入了心脏,剧烈的痛苦使西风拧紧眉目,全身只剩下一阵痉挛。

依然那么柔和,处处透着需要人怜惜的病态俊美,执明心一阵悸动,充满了慌乱,药瓶险些从手中滑落。

西风努力盈盈一笑:“王上移驾微臣寒舍,是否是有许多疑问?”

“本王……”执明凝视着西风,这距离是如此之近,近到他清晰的感受到西风努力压制住的痛苦,这痛苦凝结在眉宇上,多么像慕容黎曾经所含的凄伤,他读不懂的悲凉,“既然病了,就休息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放下玉瓶,转身,怅然若失:“本王改日再来看你。”

西风微微欠身,施礼:“王上,关于离州诸事,微臣已整理详细,这便让人送去行宫。”

“好。”

执明走出西风卧房,太阳高照,强烈的光芒刺到肌肤里,隐隐作痛。

……

日影西移。

一声轻响,卧房书柜不推自动,缓缓向两边移开,出现个黑黝黝的入口,走出来一人,垂散的长发被一只金环扣在脑后,风骨俊逸,也是出尘之姿,赫然是东风。

东风合上书柜,走到西风面前,从腰中抽出一条布带,拉起西风的手,就为他包扎起狰狞的烧烈之伤:“怎会如此严重?”

“不用的。”西风凝视着他,褪尽柔弱,声音带上刚正元气。

东风继续包扎,眸中亦含着疼痛:“怎能不用,这布条阁主用灵药浸过,无论什么样的烧伤都能治愈,不留痕迹。”

“若是不留痕迹岂不是功败垂成,坏了阁主大计。”西风目光缓缓移开,嘴角勾出一个能漫过人心尖的微笑。

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东风将布条打了个结,放下西风衣袖,苦笑:“阁主有何大计,阁主只是想玩弄执明,他就是觉得人生太过无趣,要增加些色彩。”

“黎泽阁阁主可不止巽泽一人。”西风目光慢慢移向桌上的玉瓶,眸子缓缓收缩,“混吃等死,也不尽然。不过倒可以给他演一场混吃等死的戏。”

昏暗的房间只有执明留下的那个玉瓶被烛火照得透亮,东风不禁将目光投向玉瓶,瓶身莹洁无暇,里面的药粉在西风手腕上撒过,西风肌肤狰狞溃烂,几乎见骨,他心内一凉,沉声道:“这药,有问题?”

“能让伤口极速恶化。”西风青丝下的双眸透着讥诮。

这种药粉,只对灼烧的伤口有效果,却是加深恶化的效果,倘若疫病的灼伤是伪造或者事先划出的刀砍斧伤,则可治愈。

执明,起了疑心,用一种恶毒的手段来验证疫病的真伪。

“他竟敢伤你!”

唰一声响,剑华秋虹一般耀起,发出阴森的寒气,将东风的脸映出一片怒气,而他的眼睛比剑气还要森冷。

剑华怒腾,直劈玉瓶。

烛火徒然一暗,月白影子从东风眼前闪过,载起一片月华拂过桌面,桌面不甚东风剑气摧折,咔嚓一声从中撕裂,轰然倒地。

西风迎剑气而立,手中捏着玉瓶,嘴角牵动,浮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小小玉瓶,何罪之有,毁它作甚。”

留着,自然还有用。

东风收剑,默然了片刻,鄙夷中夹杂愤怒:“不毁?莫非等着他再多给你涂几次,废了你笔题江山的双手。”

西风笑容中透出些许温暖,他身影晃了晃,已将一支笔叼在口中,蘸了蘸墨,恣意挥洒,便在宣纸上写下了几个字。

然后他将笔拿回手中打着转,微笑:“就算没有了手,依然可与你题诗作画。”

东风抬头,两人目光交织在一起,掩饰不住的,是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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