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血战
大雨持续了两夜。
有了前车之鉴,执明并未走佐奕提供的路线,而是朝北绕西,避过所有探马信鸽,十步一岗,百步一哨,谨慎前行。
心念慕容黎,即便暴雨如帘,他的行军速度依然快得惊人,两个昼夜就穿越了大半个草场。
晨曦从阴云中破出一线天光时,斥候来报:“出草场尚有五十里。”
执明挥手,让军队就地停顿整息。
能让骑兵发挥真正的优势,是草原与平地,只需出了这片草场,进入崎岖山川,林木森森,荆棘乱藤,高手还是骑兵,其实力都会受阻,执明有信心让天权的步兵精英挫败鬼魅骑兵,车轮战以多轮番攻击,耗尽敌方精力,只要骑兵敢来,他必歼灭。
策略本是好的,但是上天的眷顾似乎总与他背道,光环并不因他而耀。
大约一盏茶功夫,就在执明下令继续前进的时候,这个中垣的天,彻底变了。
大地擂响。
众人只觉得整个草原都在震动一般,仿佛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靠近。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那是一队骑兵,与前日袭击他们的完全不同,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骑兵,从后方碾来。
银铠覆在他们身上,厚重,宽大,密不透风,从头到脚,连整匹马都护住,不留一丝缝隙,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依然熠熠生辉,返照出刺眼的光芒。
马缓慢的前行,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一座行走的山,天权士兵忍不住躁动起来,他们从未见过装备如此精良的铁骑兵,不由得一阵窒息。
天枢盛产精铁,善机巧筑建术,执明曾经太过混账,连与天枢通商都甚是不情愿,此时他才震惊,精铁打造的铠甲与骑兵完美融合后,几乎是神一般的精锐部队,这种铁骑兵行走起来,虽然缓慢,却足以将挡路的一切撞碎,甚至连武器都可以不用。
血肉之躯,在这种铁骑的疯狂碾压下,不堪一击。
他们所过之处,如刈草木,不会留下每一个活物。
如何抵挡?
执明心中开始紊乱,铁骑兵的来势,在草原上卷起一阵风暴,杀戮之风,浸满整个草原。
“放箭。”执明挥手。
活下来的,能战到最后的,都是精锐,天权这支经过两次摧残所剩的三万士兵都是精英中的精锐,短暂的躁动喧闹后,便静了下来,抬手,弯弓,搭箭。
阴云之中,万支羽箭仿佛飞舞空中的雪暴,爆出一片巨大的精光,向铁骑兵卷去。
那些铁骑兵恍若未觉,催动战马,继续前行,叮当万声响,羽箭射到铠甲上,触得火星四溅,却无法射穿那厚厚的银铠,只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就跌落在草地上,马蹄踩过,踏成万截断羽。
漫天锋利竟不能伤铁骑兵一丝一毫。
天权兵不禁骇然变色,坠入冰窟。
欲发动的第二波羽箭攻势硬生生顿住。
这种铁骑兵重铠厚极,将全身遮住,刀剑羽箭难撼分毫,加上战马怒冲,威力如天。小小血肉之躯,如何经得住冲击?
如何攻击?
执明咬牙不语,脸色铁青。
若是让浑身钢铁的庞然大物冲入阵营,就是肆虐屠戮,天权军,会被踏得粉碎。
往西五十里,是山川林木,铁骑兵无论多么强大,到了林木之中,笨重迟缓,其劣势自见分晓。草原上无法格杀铁骑兵,入山林借山石掩护,至少可暂避锋芒。
执明审时度势,跨上战马,引天权兵向西奔去。
五十里,快马加鞭,不过半日路程。
铁骑兵身上的铠甲沉重至极,使得他们无法步行,穿上钢铁盔甲的马匹行动速度也比不上平日的灵动,自然是跑不过执明的。
天权兵仿佛一团战云,奔腾而去。
他们与铁骑兵的距离越拉越远,最后只剩下一团飞驰的黑点湮没在阴云之下。
灰旗舞动。
铁骑兵两翼徐徐分开,一队千人轻骑鱼贯而出,其势如飞,一双双冷厉的眼神不由得让人想到幽灵鬼魅。
轻骑狂流一般没过草原,向天权军奔走的方向涌去,他们如雪的刀刃,在青青草原上亮起,似乎在宣布天权这支队伍,绝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狂烈的马蹄声踏破天地的节奏。
……
壬酉的面容隐在白色风雾之后,看着五芒青色旋涡,似乎在玩赏天权兵败走的狼狈。
他的计策很简单,以重铠铁骑兵无可撼动的威力震慑天权兵,让他们按照他所布局的路线撤走,然后,将上演一波活人献祭的炼狱场面。
他,要天权万人活祭,启动水之元气。
他清楚的知道,无论是执明还是玉衡郡主,只要他们死了,慕容黎就绝对不会放过他,而他,正好用自己引慕容黎入法阵,每一股元气的启动,就是死亡之神的召唤。
说白了,执明的献祭就是为慕容黎打开地狱之门,让慕容黎坠入深渊。
这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命中注定的相克,谁也逃不开。
残忍?仁慈?
“情若滋生,得之,为钟情;失之,则陷执念,执念一旦被人牢牢抓住,就是可控的弱点,弱点往往最能害人害己,死无葬身之地。”壬酉轻轻微笑。
“阁下莫非也掌握了我的弱点?”冷声轻响。
“你是已死之人,死如风,如气,如夷,虚无缥缈。”壬酉似乎在宣判别人的命运笑容可掬,“心若磐石,冷硬如钢,郡主莫非也有柔软的一面?”
一人裹着巨大的黑袍,从头到脚,如一团黑气,看不到面容,也看不出神情,只隐约感觉他受伤不轻,一手捂着腹部,冷冷道:“人如约而至,期待阁下的困龙双杀。”
“这是疗伤圣药。”壬酉将一个小瓶放入那人手中,“有了它,很快便可痊愈。”
小瓶上绑着一条蓝绫。
蓝如琉璃,清风自来。
“但愿。”蓝绫握在手中,小瓶在指尖碎响。
壬酉的手向着青色草原伸出,掌心朝下,轻轻压了压。
仿佛苍天之神的手,蕴含远古山岳般的力量猛然砸下,地陷五百丈。
他缓缓吐出三个字。
“活祭,陷。”
……
惨叫在瞬间爆发。
于时,惨烈的活祭展开。
幽灵沼泽出现在天权兵就要跨越草原的十里泥泞上,夺人之命,不留痕迹。
连夜暴雨,草地里面积满了水,淤泥没过脚踝,一万五千精锐前锋探路前行,就在他们认为马上就能穿过草原到达对岸,兴奋之余时脚下泥泞如被诅咒般突然陷落,淤泥立刻没至腰部,使得他们无法前行,发出一阵惊慌的求救,狼狈移动身子,却无济于事,致使下陷越深。
这是饥饿万年的巨兽,一旦嗅到活人气息,就从长眠中苏醒,张开死亡沼泽的血盆大口,吸食活人饱餐。
十里沼泽。
陷入淤泥中的士兵拼命挣扎,凄厉惨叫着,发出心底最后的力量,魔兽并没有给他们喘息时间,很快淤泥就没过脖颈,吐气游丝,连惨叫都被硬生生扼断,他们的最后一眼,是死亡轮回的绝望。
云阴,雨落。
执明战马的奔跑之势止步离沼泽一丈,四蹄乱踏,不住倒退,显然幽灵沼泽令马儿也闻风丧胆。
这是执明所见到的最恐怖,最惨烈,最悲怆的一战。确切的说,不是战争,是单方面的活埋。
是天权兵的末日,以及望向天穹的最后一眼。
头没进沼泽淤泥的时候,一万五千人的双手仍然向空中拼命举着,摇晃着,试图抓住什么,又什么都没有抓住,或许在生命最后的那刻,是多么希望同伴能救他们出地狱。
只是须臾,死亡沼泽就吞噬完狂抓的万人双手,连根头发丝都淹没殆尽,又有谁能反应过来,更有甚者,一部分人奔跑之势无法止住,又向前冲出几步,脚下一空,一头栽进淤泥,瞬间陷在其中。好在沼泽边沿距同伴近,淤泥深度有限,出手及时,还算能拉回几人,一些倒在地上,一些手脚并用后退,大口大口喘息着。
这场活人献祭,死一万五千人。
无血腥,无痕迹,无杀戮,单纯的活埋。
沼泽吞噬完活人,淤泥发出一阵咕咚噬血声,如鲤鱼吐泡。
执明从马上摔下,跪了下去。
面对士兵哭喊,他束手无策。
他辜负了他们,他曾说如何带他们出来的,就如何带他们回去,如今,竟连尸首都挖不到。
他们只能在这片幽灵沼泽中被禁锢,成为永远归不了家的亡灵。
执明悲恸欲绝,深深的跪倒在泥泞中。
不知悲,痛,惘。
然而,天权兵并没有得到片刻喘息。
修为顶尖的轻骑兵如一道闪电,从后方飙来,那是割了佐奕人头的那支队伍,他们瞄准天权兵的软肋进行突击,是一枚尖利的刺刀,刺得这支疲惫不堪的军队处处流血。
幽灵沼泽,横旦一片魔域阻隔了执明与山林的生路,这不是背水一战,这是修习者屠杀布满惊惧的行尸走肉,亲眼目睹同伴被淤泥活活吞噬,天权士兵的灵魂,早已被死亡般的恐惧代替,击败他们的,就是前路渺茫,凶险未知,还有战友绝望的眼神。
他们成了毫无斗志的残兵败将,惨烈的屠杀在各处展开,鲜血染红天幕,染红青青大地。修习者的剑,疯狂斩杀每一个活物,如刈草木,所过之处遍地尸体,没有一个活口。
天权兵浑浑噩噩看着雪亮剑锋扬起,落下,脸上都被溅满了血,雨滴红透半边天,他们还在木讷不知所措。
直到战鼓轰然响起。
执明一马当先,身先士卒,用君王的威严冲向敌人。
他赤红着双眼,瞪着越来越近的敌人,星铭剑剑光裂空而出,照耀每一位天权将士。
“杀!”
君王守子民,天子死战场。
没有龟缩的懦夫,只有战死的傲骨。
三尺长剑瞬间染得通红,也点燃士兵泯灭的希望,他们死灰的血液沸腾起来,心目中仇深似海,他们要为死去的战友报仇雪恨,因为,必须打倒面前的敌人,他们才能够活下去。
他们狂吼着,迸发出浑身所有的力量,向敌人冲去。
冲向火,冲向血,冲向地狱。
……
杀戮与热血,在天地间尽情盛开。
广阔的平原,是轻骑修习者的天地,让杀戮之剑发挥得淋漓尽致,因而,再多天权士兵都遏制不住修习者前进厮杀的脚步。
层层推进,堆满了无数尸体,数个时辰后,血流飘杵,天权沦为惨败,能站立者寥寥无几。
噬血屠杀依然没有结束。
剑风之声金鸣刺耳,围了十丈,围住执明。执明的玄衣染满了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方的,他尽量保持着体力,但仍然精疲力竭,星铭剑在手中如千钧之重,仿佛随时都会从虚脱的掌中脱落。
“王上,退,末将断后。”
秦戈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剑挥出,欲抵挡敌方的阵云洪涛。
修习者霎时就冲到秦戈面前,秦戈挥出的剑招落空,听得持剑之人冷笑一声,血就飙射十步,再也不能看到天权的风花雪月,不能再唱一次胜利的凯歌,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剑杵地面,就算是死,也必须伫立不倒。
“保护……王上……”
只要不倒下,就永远是天权烈士,永远扞卫天权主权,永远守护天权国主。
杀人者并没有在尸体旁过多停留,剑网交织,飞跃而过,护卫执明的士兵的血飙射成一道极为诡异的红晕,映得执明心霎时沉到谷底,几乎立身不住。
第一次,他感到自己的生命,信念,正在极速流逝,于鬼魅修习者中,一无所有,他的辉煌荣耀都将于今断送。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因而他不能死,不能倒下。
他要奔到慕容黎身边,阻止慕容黎启动八剑,不让慕容黎应验那个不祥的诅咒。
只是,此刻应验给他的,只有必死的觉悟。
浓重的剑气阴云般笼罩在半空中,化成一道深浓的剑光,裂电般击在冲到执明面前的护卫禁军身上,那禁军一声惨叫,被剑光透体斩过,体内的鲜血“啪”地洒了出来。
剑身再次化成一道赤流,朝执明卷去。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执明颓败摔倒,五脏震残,口吐鲜血纷落如雨。
“阿离,我死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执明感觉他的生命如风中之烛,黯淡至极,踉踉跄跄,疲惫得无法抬起手中的剑,他仰起头,看着漫天雨丝,悲怆延至心间,连苦笑都浮不出来。
曾两度将慕容黎伤到心脉俱断,都是连绵悲雨,如今,还奢望他能记得他,能记住的,不过半世悲凉,可笑。
王侯将相,贩夫走卒,人死灯灭,不过一抔黄土,百年以后,何人忆故园情,何人忆功过是非?
雨滴宛如天地浩叹,叹他的执念,终究要化为血雨腥风。
执明昂天发出一声叹息。
突然,一声厉啸怒发,红影如电,掠过茫茫长空。
比人先至的,是从长箫吟畔中迸射出的无数道极细寒芒。
寒芒透过剑气屏障,刺入修习者身体,瞬间没入血脉。
他们身子霎时僵硬,剑气裂为齑粉,长剑重重跌入草地污血中。
执明错愕,猛然俯回目光,然后,他看到了他的执念。
慕容黎。
慕容黎一声清啸,脚踏无数人头,飞掠而来。红衣漫舞空中,宛如这片炼狱中最骄艳的彼岸鲜红。
诸天苍茫,他是唯一的艳丽。
诸天昏暗,他是唯一的黎明。
十几丈仿佛近在咫尺,执明惊喜瞬间,慕容黎已掠至他身侧,血光随着吟畔那孤傲的剑意卷起,剑刃横扫,那几名被银针定住的修习者立刻头断,身碎,肢折。
鲜血蓬散。
吟畔依旧雪白铮亮。
慕容黎静静将吟畔插回竹箫,俯身扶住执明,问道:“执明,可还好?”
执明的惊喜哽咽而出,几乎想要立刻抱住慕容黎:“阿离……”
同族的鲜血迸溅在修习者脸上,贸然闪现的一流高手让他们出现短暂错愕,但,惊骇并没有持续太久,见此景况,头目剑指慕容黎,厉声怒喝:“杀了他。”
数十柄长剑交织,剑网如天席卷。
“阿离,小心,他们武功很高。”执明出于本能反应,顾不得五脏剧痛,拉住慕容黎护在身后,他似乎忘了方才慕容黎显露的精妙剑意高出修习者一个境界,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
“顾好自己。”慕容黎踏出一步,将目光转向修习者,冷冷一笑,“婴矦厌世,本王乐意送诸位一程。”
头目身子冲天而起,剑锋霹雳,向慕容黎怒斩而下,厉声道:“狂……”
然而他只说出了一个字。
他整个人刹那间被腰斩。
鲜血蓬散得像两瓣蝶。
慕容黎身侧闪过几道影子,也飘过几个字:“王上,留还是杀?”
“伤了天权,全灭不留。”
慕容黎淡淡的声音宛如死神的追索,在修习者上空响起。
修习者感到一阵迷惘,眼前一片黑暗,长剑顿了顿。
血光,瞬间在他们眼前炸开,眸子冷冽,就像寒冬腊月飘雪的风,让他们冷彻骨髓。
他们死了,甚至不知道死亡是怎么来临的。
……
于时,一场天宗之主的对决,顶尖高手的血战迅速蔓延。
这一战,黎泽阁五百高手期盼了太长时间,他们在玉衡闲散度日,沉寂太久,早就按捺不住,想要找一方霸主活动筋骨,挑战对峙,测试数年以来,日以继日辟谷修习的绝技在江湖中,能上几个档次。
无疑,婴矦族的修习者就为他们祭剑而生,他们能纵情焚烧热血,一晌畅快。
因而,北风的信鸽飞到玉衡,仅仅两日,黎泽阁五百武林高手就来到了这里,听从新任阁主命令,斩草不留根。
天宗的天下,黎泽阁说了算,他们要永远凌驾于各派之上,成为武林之主,为江湖所有人景仰,让武林无人敢犯。
血与雨从天坠落,在草地上融成一滩滩血沫。
天蓝色羽琼花的油纸伞展开,撑在庚辰手中,为慕容黎挡住所有不应玷污谪仙的乱尘红雨:“公子,小心着凉。”
慕容黎静静站在那里,眼眸微阖,似乎不忍看杀戮的残酷。他双手轻轻捻上箫孔,唇抚箫首,一曲渺渺动天地,惜天下生灵,一恒如之,吹奏杀戮之绝曲。
他说出的话,似魔咒,他想要谁死,谁就必须死。
他吹出的曲,是攫音,于乱天杀伐喧嚣中,传至每个黎泽阁弟子耳畔,隐含着最透彻的观察力和最高妙的运筹帷幄,每一处攻击对战计策的改变,都从箫声中传出。
黎泽阁精锐弟子听音变位,闪电般的攻势如一只只雄鹰,撕毁了修习者最坚固的阵法核心。
剑光随箫音在天空中拉开一道道密集的光炼,十里草原,仿佛万点流星乱落,最终被血色笼罩。
高手与高手的厮杀,不需要只会举长枪步步推进的士兵的介入,他们上前,只会被剑气所伤。
天权的残兵退至安全位置,望着光幕下的战场,他们的目光,震惊仿徨而动容,更多的,是无地自容。
他们攻占瑶光领土,瑶光国主不计前嫌危机关头前来搭救,怎能不令他们动容。
反观他们王上,有些混账。
剑指瑶光之事,刀架脖颈也不会再犯。
渐渐的,有莹洁划破满面血尘,沾染了执明的眉睫。
“阿离。”
他走到慕容黎身边,从庚辰手里接过油纸伞,为慕容黎撑住阻隔雨丝的这柄天。
慕容黎遥望战场,依旧吹曲,这箫声充满了悲怆,凄凉,在执明心灵深处响起,哀,感,顽,艳,让执明不禁想要流泪。
血战,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婴矦族一千多名族人,全部倒在暴雨泥泞的血泊中,他们妄图屠灭天权命脉,却不想遭遇高手,耗费在和黎泽阁众的厮杀上,导致一败涂地,痴迷的毒计,永远破碎。
一盘散沙,永远达不到绝对的力量,他们不知道箫声传递出去的是精妙拆阵布阵之法,以音指挥众人每一步杀着,一人运筹帷幄,众将决胜千里。
随着箫音止,最后一滴血坠落,吟畔轻搭手肘,慕容黎收回目光。
此时的慕容黎,眉间渗出微细的汗粒,大抵是运功传音耗费了修为,使他面色苍白动人,更让人生出怜惜。
执明目光柔和,嘴角浮着笑意,一直凝望慕容黎,外面的杀戮于他,充耳不闻,这把油纸伞下,这个世界中,没有别人,不需要有别人,只有他和他,天长地久的凝望。
见慕容黎放下竹箫,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折成方形的红娟,欲为慕容黎擦拭额角细汗,然而就在他目光抬起,斜瞥慕容黎发冠时,一道刺目的光几乎灼瞎他的眼眸,他仅离额角咫尺的手顿住,嘴角的笑意也定格在脸上。
仙鹤发簪,玉衡郡主送慕容黎的定情发簪稳稳插在发冠中,他一直戴着。
执明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噙着的笑意渐渐隐去。
他的手也在一点点撤回。
“阿离,本王……怕虫。”
不知为何,明明近在咫尺,他的心却痛到连生还都无法触摸。
怕发簪中咬人的虫子,仅仅只是借口。直击心底的,是仙鹤白玉簪,让他的重逢有了残缺。
慕容黎静静看着执明,看着执明手里那块红娟,那是他曾为执明包扎伤口留在执明身上的,慢慢的,他也浮起一个微笑。
“你,还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