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节课
月末，秋已至深，万木渐染金黄。
周菡萏也在校服里套上了厚软的毛衣，晚自习下，周菡萏一个人去了车棚。
齐嘉佳和吴恙这阵子“地下恋”，如漆似胶得很，把她这个人形大灯泡丢弃到天边。
刚把脚踏车推到门口，一阵疾风袭面而来，落叶在半空打卷。
冷瑟得很，周菡萏打了个激灵，搓搓脸颊，从背包侧袋里掏出口罩戴上。
刚把带子在耳后别好，一泓熟悉嗓音淌过身侧。
她当即侧头去找，只见林老师和两个男生有说有笑走出校门。他拎着公文包，风衣猎猎。
“林！老……”
同她擦肩而过的一瞬，她心一慌，下意识启齿叫他。
但下一刻，周菡萏抿回嘴巴。她记起自个儿还隔着口罩，林老师未必能听清，即便听见了，周围人影憧憧，如深水鱼群，在这等环境里找出她来，也实属不易。
周菡萏叹了口气，见着人已过去，眼光在他背影逗留少刻，刚要垂落，蹬车前行。
林老师忽然驻足，回过头来。
一掉过头，她视线就来到了她这里。
周菡萏始料未及，手顿在车龙头上，指关节也捏得隐隐泛白。
盯了她几秒，林老师蹙眉，似在判别和确认。
那两个男生也跟着回头。
周菡萏呼吸骤止，猛得想起自己带了个颇为醒目的粉色口罩，上边还有卡通的三瓣嘴和胡须。
她立马摘下口罩，攥在手里。
与此同时，林渊眉头松懈，笑意也漫上唇畔：“刚才是你叫我？”
周菡萏脸热起来，点点头。
林渊又问：“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
周菡萏：“嗯。”
林渊：“齐嘉佳呢，你们不是顺路吗？”
周菡萏：“……她有事提前走了。”
林渊颔：“哦，那你快回家吧。”
周菡萏回：“嗯，好。”
林渊接上吩咐：“路上注意安全。”
周菡萏咬咬唇，听话踩上脚踏，随时要走的样子。
林渊昂了昂下巴吩咐：“口罩戴上，”说完耸耸肩一激灵的样子：“天真冷。”
闻言，周菡萏暗自笑，为这个男人可爱生动的小动作，她把口罩认真戴回去。像个初次登台的舞娘，因为心仪看客的一句话，羞怯地覆回了半边面纱。
“老师我先走了！”
与他道别时，周菡萏完全不好意思直视他，得到一句“好，慢点骑”就把脚踏踩得飞快，消失在夜幕中。
——
回到家，周菡萏无心温书，满脑子是方才校门外，林老师看向它的眼睛，因为夜色，它们显得比往常都要明晰透澈，亮若星子，令她心神激荡。
折好小星星，她拿起一旁同色的口罩，在手里正反翻看了好多眼，仿佛它浮载着今日最美最轻的记忆，而后捂住了嘴吃吃笑。
也不知笑了多久，周菡萏躺回床上，拿起手机。
点进扣扣，直接找到单独分组里的林老师，
突地，群里有人讲话，是齐嘉佳，了图片。
齐嘉佳：@老林，人气王啊，今天又有人在告白墙跟你表白了。
周菡萏一惊，点开大图细细看，果不其然，学校表白墙上，赫然写着“To 林渊：虽然被你拒绝了，但毕业后我会和你表白”。
齐嘉佳还在八卦：还跟你当面表白？林老师，是谁啊，在我们的秘密基地悄悄说一下嘛。
周菡萏耷下唇，五味陈杂，这些女生行动力怎么这么强？她好妒忌这份勇猛，目前为止，她连与林老师的正常交流都畏手畏脚缩头缩脑。
齐嘉佳还在不依不挠艾特林老师。
男人始终没出现，没回答。
吴恙把她扯了回去：你无聊不？
齐嘉佳：我又不是第一天这么八卦。
吴恙：喜欢林老师的女生多了去了，还要一个个告诉你资料啊。
齐嘉佳故意气他：林老师不介意加我一个小迷妹吧。
吴恙：……谁能把她禁言？
齐嘉佳：我是群主！谁敢动我一根汗毛！
周菡萏也一声不吭，羡艳地望着他俩无所顾忌的打情骂俏。
难过在肆虐，周菡萏怔地盯着聊天群，像盯着上锁玻璃罩里的宝藏。
片刻，群里忽而闪过另一个头像。
老林：早点睡吧，熊孩子们。
齐嘉佳见八卦漩涡的中心人物亮相，火速奔回正题：不要回避人家的问题嘛~现在不在学校，也不是上课，问点私事没关系吧，老师实在不愿意学生也不会逼迫。
老林：什么问题？
齐嘉佳：哪个女生和你告白的啊？
周菡萏如诈尸般挺直身体，目光炯炯蹲等回复。
老林：不认识。
齐嘉佳：不是老师教的？不是我们年级的？
老林：不是。
齐嘉佳：啧，高二女生的魔抓都伸向了我们冰清玉洁的林老师，还好你拒绝了，这些低年级的都不成熟，真的，要找也要找我们性格稳定情绪温和的高三女生。
老林：……
他似乎彻彻底底的，无言以对。
周菡萏捏住鼻子笑起来，耳朵都红了，自动对号入座。
齐嘉佳又问：老师你怎么看？
老林没答话。
齐嘉佳：你像我们这么大的时候有过暗恋的女同学吗？
老林：有啊。
齐嘉佳：真的啊，什么类型的啊？漂亮吗？
老林：成绩好的。
齐嘉佳：……学生时代喜欢成绩好的，当老师了还是喜欢成绩好的，老师你也太现实了吧，一点不像你的外表一般梦幻。
老林：哈哈。
他笑了。
尽管知道这笑的源头并非自己，但周菡萏也在被子里感同身受地蹬脚，乐不可支。
吴恙忍无可忍：齐嘉佳你行了吧。
林老师也催促：睡了睡了。
齐嘉佳：知道啦。
她又问：不过今天小荷花怎么一直没出现？
说完连续艾特了三次。
被疯狂点名的周菡萏正襟危坐，以防被看出在视奸，装模作样等了几秒才回复：我在听歌啊。
齐嘉佳：我以为你在学习呢，争取一下咱们林老师啊，我没机会了，你还有。
知道她在说什么，周菡萏羞红了脸，手忙脚乱撇清自己：你别乱说话行吗？
齐嘉佳：哦，你这人真无趣。
吴恙：我看你才无聊。
齐嘉佳：略略略。
林老师也不再说话。
周菡萏躺了会，焦虑之极，担心林老师多想。
前思后想，她打开扣扣，找到林老师微信，想澄清些什么，可打下几个字又觉欲盖弥彰，索性全部删去，放了回去。
有一个念头在放大，在清晰，在笃定。像一团火，燃烧了她整个躯体。
还有不到七个月。
那场至关重要的学业测验，她要证明自己足够优秀。
她要拿出让他为之骄傲的成绩，勇者不怯，努力过才无悔。分数是努力编织的战衣，等到那时，她要披上它们，无所畏惧地走到他面前，告诉他：
“林老师，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