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玉酿为酬

人多的地方，乱事便多。

唐墨呆在酒肆里，目的是要打听消息，现在的江北郡各种流言飞起，谁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全靠个人品味，这活倒也不复杂，只消坐着喝酒，各路来的消息便会钻到耳朵里来了。

唐家并不是什么有名的世家，唐家外出的子弟也会经常被其他世家看轻，按感觉就像唐墨被其他三门看轻一样，心里不好受。

但这便是社会，这便是现实。可惜的是，大部分的人并不会因为自己遭受过的不公而变得豁达，反而更乐于从其他更弱势的人那里找会存在感。

唐墨叹了口气，这两年来他成长了不少，各种机缘巧合下在墨谷那片老山林子里竟辟出了一条通往楚安郡的秘密商路，用心经营了两年，成了气候，也借此了解了不少外面的世界，知道如今的大陆，依然是靠世家为基础支撑的天下，而世家大致可分三等，唐家不过是世家之中里最末流的而已。

所谓世家，可不仅仅是同姓的宗族而已，这些世家都是千年之前统治血色大陆的魔神后裔，体内流的血里有源自上古魔神的基因，用如今三大教会的学者来说，便是拥有了神之血继的天脉，可以凭借天脉支配天地法则，拥有掌控法则之力的天赋。

上古时代，三大主神携麾下诸魔神为了争夺地盘大打出手，几次毁天灭地的诸神之战让整片大陆生灵涂炭，血染大整片大陆。直至一千年前，众神终于不堪重负，无奈之下决定和谈并约定共同放弃这片血色大陆。三主神与人类定下了《天地法典》，以诸神之力封印天地法则，诸神全体离开血色大陆，将其正式交给人类管理。以那日为始，大陆进入人类纪元，命名为血色新纪。

但近几百年来，法典效力似乎逐渐失效，法则之力开始逐渐重新充斥天地之间，世家后人的天脉优势再次体现出来，不断有世家子弟法则觉醒成为可以支配天地法则的法则武者，这让各大世家的势力被重新定义，法则武者的数量和实力成为各大世家统治大陆的基石。

而唐家，却是天生“空脉”，虽然千年之前也曾侍奉过三大主神之一的光明神，却无法使用法则之力，天生便比其他家族世家矮了一头。最新的世家榜上，唐家仅排到了第87名，而且随着其他新兴世家的崛起，在大陆诸世家的角逐中，唐家已然在下坡路上走了太久，以完全止不住的颓势不断衰落。

宗门羸弱，族人不幸，对于行走大陆的唐家门人来说，冷眼和轻视都已经是家常便饭，但无论是谁似乎都无力抗拒，只有回到唐领，来上一碗久违的烧花子，才能忘却不快，找回些自尊。

唐墨明白，人艰不拆，大家都不易，如此而已。

酒肆人太多了，后来的人根本就没有落脚的地方，唐墨的桌子上终于来了几个新归的游子，背负鹰兽，乃是鹰门子弟，看他门一身风尘，干裂的嘴唇急着碰碰酒碗，老板也招呼不及，唐墨便主动让出了自己的酒，对方善意的一笑，畅快大口的饮下，这便是领了情。

好歹都是唐家一族，各门间虽有隔阂，但在这些真正走江湖讨饭的人心里，并不是什么跨不过去的沟壑。

这时，酒肆木门一推，走进了一名青年，面容俊朗白净，衣着考究鲜亮，与这里的众人看起来完全不是一路人。更不一样的是他的刀，尺寸稍短却分量不轻，刀鞘饰紫锻金且纹饰古朴，不像其他人那样背在后背，而是奇怪的横系在后腰。这青年进入酒肆后没有依规矩把刀放在刀架上寄存，而老板似乎见怪不管并不提醒，只见他径直走到吧台，有人立刻让出了位子，稍稍客气一下坐了下来，便瞪着眼睛扫视酒吧四周，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唐墨的身上。

“星哥喝点啥？”老板探了半个身子过来，竟称呼这小弟为星哥。

“啥也不要，今个我自己带的酒！”

被称作星哥的年轻人，伸手从怀里掏出两个酒壶，朝着老板晃了晃，一脸欠打的得意之色。

“玉酿！”老板一声惊叫，引得其他众人瞩目，大家都是酒鬼，识货，看到酒壶便都认出了玉酿，顿时个个都是满脸垂涎之色。

玉酿、时酿、白酿是帝国三大名酒，而玉酿更是名酒之首。要知道时酿和白酿虽然贵，但可以量产，而玉酿则是水玉宫以长生泉水酿制，每年限产三千壶，黑市上价格高的离谱不说，关键是有价无市，一壶难求。

难怪被唤作星哥的年轻人如此臭屁，单是这两壶酒放在这小酒肆就可以称得上是烫手的宝贝，若不是这年轻人看起来身份高贵，镇得住场子，估计早就有人上来挑事讨酒了。

星哥径直走到了唐墨的跟前，那几个鹰门子弟急忙起身，欠身抱拳喊了声：“少主好！”

这人便是鹰门的少主，名叫唐星，他腰间的刀，便是鹰门的镇门名刀，紫落。

“唐墨，玉酿，怎么样，喝一口不？”唐星坐下来，把桌上的烧花子拨拉到一边，然后把两壶名贵的玉酿摆在唐墨的面前，一脸贼笑的看的唐墨。

唐墨狐疑的看着唐星，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唐星算的上是唐墨在唐家堡里唯一的朋友，当然这也是他加入内院武学堂后，用实力打出来的一个知己。

“还记得一年前你刚进武学堂时，咱俩第一次见面的事情不？”唐星翘起了二郎腿，扫了一眼大厅里的众人，有意看了看那一双贼眼不断往这里飘的唐保，把目光又转了回来。

唐墨皱眉努力回想，但可能刚才那二两烧花子正在肚子里使劲，脑子里啥也想不起来。

唐星见对面一脸茫然，有些落寞，只得自问自答道：“当时你刚进武学堂，说实话我那时确实看不起你，尤其是听到你要当唐家第一刀客的狠话，就觉得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我当时就说，你要是能有唐家第一刀客的本事，我便请你喝最好的酒，这你还记得不？”

唐墨想了想，猛抬头道：“对不起，还是不记得！”

“靠！”唐星撇嘴道：“居然是我自作多情！”

“不过这酒的确是好酒！”唐墨指了指桌上的酒壶，虽然没喝过，但是玉酿的大名还是如雷贯耳的。

“废话！”唐星突然觉得自己这钱花的有些冤。

唐墨问道：“那你就觉得我已经是唐家第一刀客？”

“难道不是么？”唐星悻悻道：“内院武学堂你都打了个遍了，根本没有敌手！至于那些老家伙，胳膊腿都僵的拉不开了，根本就不是年轻人的对手，如今的你不是唐家第一刀客，还有谁是！”

的确如此，唐家武者和那些越老越值钱的法则武者不同，刀法一路走的是纯猛爆发的力气路子，步法也要求灵活轻巧，过了四十岁后，武者身体素质开始走下坡路，最巅峰的时期便是三十岁左右的年龄，而唐墨却以二十出头的年纪打遍了四门所有成名武者，豹门刀法已至人刀合一之境，的确在唐门之内已经没有对手了。

唐星继续说道：“我知道，这次宗祭的比武大会，就是你在全族面前正式斩获这称号的时候，你加入武学堂，为得不就是这一天么。所以啊，知道自己一定会输，我就提前把这最好的酒买好了。玉酿，两壶啊！今天咱哥俩可以先喝上一壶！”

唐墨貌似有些感动，这自己都记不得的赌约，唐星却肯下如此本钱践约，这朋友好的真是没话说。

但是……

唐墨幽幽问道：“你这么聪明的人，下了这么大本钱，就没有别的话要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