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问答
被龙仄放走的唐墨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身后有没有追兵，更不知道此刻该不该返回酒楼，他害怕被人跟踪，更害怕牵连了姐姐，好在不多时折返回来的唐星便发现了他，两人一同潜行踪迹打算从酒楼后院回屋，却看到一个笑颜如花的小姑娘正在院子里冲着唐墨两人微笑。
“两位请便，回头我再找他聊一聊。”王娜拉指了指唐墨，狡黠的笑容让两人觉得不寒而栗，此刻此地他们没有任何办法能阻止这个女孩喊叫或者报官，好在看起来王娜拉似乎并无此意，但院子里诡异的气氛让唐星觉得不寒而栗。
唐墨终于又晕了过去，这次是因为胸前的伤口扯到了神经，加上一路奔波，失血疼痛所致。
“我的屋子里有药，上好的疗伤药，可以找人来拿。”王娜拉冷不丁的又抛出一句话来，那随意而肯定的态度让唐星不敢发声拒绝。
药果然是好药，唐墨的伤口全是外伤，心惊如焚的唐依也照料的细心及时，止血包扎估计七八日便可恢复，待到唐墨醒来，躺在床上，又不由得再度想起昨夜昏迷前后的遭遇，体内暗中运转经络，身体左侧魄位倒转白斩法则，目光锁住劳宫穴，须臾之后，又有淡淡的黑芒浮现在左手手掌之上，如云雾般翻滚的法则能量团聚在掌心，向外辐射成圆环，只是因为受伤的缘故，黑芒法则的力量很弱，唐墨支持不了太久，法则很快消散了。
但唐墨看的清清楚楚，这的确是真实的法则能量，而且它与右手以神门穴为主魄的白斩完全不同，的确是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法则力量。
唐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脑子里胡思乱想一通，结果时间已经接近清晨，折腾了一晚的精神再也顶不住虚弱的困意，终于又睡了过去，这一觉竟然又睡到了次日。
唐墨蹒跚下楼，见到姐姐和唐星两人正在酒楼餐厅的桌前正襟危坐，在他们对面坐着那晚见到的诡异女孩，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三人听到声响一起看向自己，目光古怪。
“坐。”
未等唐星和唐依起身搀扶，王娜拉先指了指唐星一旁的空座，分不清是邀请还是命令，声音虽然不大，却完全不给唐墨选择的余地。
唐墨在唐依的搀扶下缓缓入座，看了看姐姐和唐星，又看了看对面的女孩，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唐星见状刚要解释，王娜拉却伸手拦住，脸上摆出一副稚嫩的老成神气，徐徐说道：“我呢，就是委托时家安排你们入住的贵人！刚才这个家伙说要感谢时开山，我说不如感谢我好了，时开山那块木头已经被我赶走了，我想，等你们到了剑勋城一定会有机会再见面的。”
见唐星被王娜拉唤作‘家伙’，居然不生气，唐墨更加好奇，这女孩究竟是谁，甚至竟然连时开山这样的豪侠人物也能随意使唤？
“我呢，名叫王娜拉，四王谷王氏，以前呢可能没什么名气，毕竟我也是出身世家的贤淑女子，加上我平素做人比较低调，没出来走动，你们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王娜拉说的眉飞色舞，完全没在意其他人面容逐渐浮现鄙夷之色。
“虽然我作为女儿身没机会和天下才俊竞争那国士榜，但这便并不能掩盖我才华横溢的事实。作为四王谷未来的继承人，我不仅继承了上古神器月镜，成为了木川老头，呃，老师的唯一徒弟，还拥有六星禁术使的身份，可以代表禁术塔行走天下，更为重要的是，我不过十四岁的豆蔻弱龄，但早已却学富五车，博览古今，聪慧伶俐，性感可爱......”
内厅四周的酒桌前，坐着来路不明的奇怪食客，听了王娜拉的话，个个面色发苦忍俊不禁，耐力差点的，径直把嘴里的酒菜吐了出来，别过脸去，捂着嘴巴不敢笑出声。
其实，自从昨晚王娜拉在大公府里公开了足以让天下震动的预言后，当晚各大势力的探子就已经钻进这酒楼中，在这人满为患的内厅里轮班占座，各种吃喝不停，但就是不走，即便以时三爷的城府看得也是直摇头。
“呃，这位小妹妹！”唐墨忍不住发声，打断了王娜拉的YY，小心翼翼问道：“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王娜拉一脸不悦，许久才回应道：“废话，我这次来是专程找你的！”
此言一出，别说唐墨唐星等人惊讶，就连周围酒桌的食客们也都立刻支起了耳朵，不少人甚至起身靠近过来，生怕漏过了王娜拉的一个字，围着唐墨等人的酒桌隐约竟围成了一圈！
然而，王娜拉又闭嘴不语了，整个大厅里静的出奇，时间一长，近前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尴尬。
王娜拉站起来，扫视了周围一圈，笑道：“诸位若是吃饱了，就请早早各回各家吧，我数十个数，若是数完了还有人赖在这里的话，待会儿被人抬出去，我想你们的主子肯定不会夸奖你们的愚蠢。”
这些扮作食客探听消息的人自然不会和王娜拉顶着闹事，他们背后的主子更不会和王娜拉撕破脸，若是被打了，肯定是自食苦果，众人想的明白，慌慌张张或是一本正经的纷纷结账，整个内厅竟然变得干干净净。
王娜拉咳嗽了一声，远远望着的酒楼掌柜也放下了帘子，躲了出去，楼上回廊里的时三爷远远的望着，笑了笑也退进屋去。
唐姓三人面面相觑，心道这丫头倒还真是有几分魄力，却不知她下面要说些什么。
王娜拉徐徐说道：“一切都是月镜的指引，对于眼下大陆乱世的占卜，你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在我们王氏的占卜中，称之为命星！“
“其实，我最初只是想去江北郡找些线索。但我经过对十八年前众多异常的研究，发现各种线索都指向了江北郡，指向了唐家，指向了你的父亲。于是我便委托时开山一路护送，途中又遇到了响应红石大公招贤令的世家子弟，我这才发现月镜中所标记的命星正朝着红石城汇聚。”
“当然，命星不止你一个人，即便是在这小小的红石城里，能够被月镜所标记的关键人物竟能超过一手之手，这不得不说红石城是个令人兴奋的地方！诸气汇聚，运之所系，所以我才会选择在这里施法占卜，祈求月镜预测帝国未来的运势！“
唐墨三人发现，这王娜拉的言行气质完全就是个标准的小神婆。
然而唐依在听到了王娜拉的话后，不由的心中一紧，在离开墨谷城之前，父亲对她和白蓉、金仙儿所说的十八年前的旧事可是绝对的机密，且不说只有关于唐墨身世的渊源，唐依知道，与之相关的所有事情也都是扑朔离迷又事关重大。眼前这眉飞色舞的女孩，虽然神神叨叨，但看起来的确是有本事的，唐依害怕她的到来会让弟弟的秘密为他引来祸端，父亲临行前曾经嘱咐过，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唐墨身世的秘密，尤其是唐墨自己。
王娜拉并没有在意唐依愈发谨慎的敌意，古怪一笑，指了指唐墨说道：“因为他是唐业的儿子，而唐业十八年前是帝都淑芸行宫的护卫长，十八年前血色大陆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人，一个人在十八年前掀动尘世风云的女人，而唐业是当时的知情人。”
听到王娜拉的话终于指向了十八年前，指向了父亲，指向了白薇先生，唐墨和唐依的脸色都严肃了起来。
唐墨因为临行前父亲的嘱咐和白庆的警告，自然而然的对禁术塔的人充满了警惕，在听到了有关过去的提示后，更是变得敏感起来。
唐星看到旁边姐弟两人的神情，也猜到了一些东西，唐家这些年一直流不少些有关唐业过去的流言，虽然真真假假差杂不明真相，但唐星知道一定也是极为重要的秘密。
“走吧，弟弟，不要再听她说话了，父亲说过，咱们不能谈论这些话题！”唐依毅然起身，拉着唐墨便要离开。
唐墨犹豫了一下，屁股抬了抬，但依旧是没能站起来。
他知道姐姐在担心什么，也明白此刻此地不该谈论这件事情，但一听到白薇两字，唐墨的心中便波澜不息，无法左右自己。
唐星看出了一些端倪，而王娜拉也从姐弟俩的言行明白了这个话题的敏感性。
王娜拉虽然心大，但却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
“如果这样，那我们便不说这个话题了，那让我们换个方式好了！”王娜拉莞尔一笑。
“问答！这是我们四王谷每月都要搞的一种学术讨论方式，由徒弟提问，师傅来回答，这样师傅既可以为徒弟答疑解惑，也可以从问题中得知徒弟学习的方向和内容。”
唐墨想了想，点点头，这个方法的确可以回避掉自己不愿提及的敏感问题，又可以询问自己所关心的疑惑。
当然，前提是这个看似疯癫的丫头能够回答出自己的问题。
王娜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指着胸前六阶禁术使的徽章，暗示完全没有问题！
唐依在旁边犹豫了一下，突然伸手拉着唐星便往外走。
“星哥，你随我出来。”
看到了弟弟那迫切的眼神，唐依便已经知道无法阻止两人的问答，那么她能做的便只有带着唐星回避，有关弟弟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是唐依唯一能做的事情。
唐星知趣的随着唐依离开了餐厅，将偌大的内厅最终留给了这两人。
唐墨看了看姐姐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若有所悟，他回头看向王娜拉，警觉的说道：“首先我要说明一点，对于我出生之前的事情，我完全不清楚，我想你也许是找错了人，十八年前的事情应该去找十八年前的人，我这个小人物，不值得你煞费苦心。”
王娜拉摇了摇头，笑道：“那我也告诉你，首先我没有找错人，因为月镜永远都不会有错。”
“但这种问答，对于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唐墨质疑道：“有可能我所问的问题，对你来说没有什么价值！很有可能我就是随便问点什么与我的身世不相干的问题，你最终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王娜拉故作严肃道：“命运早已安排好了历史，我需要做的仅仅是见证和记录而已。作为四王谷的继任者，我真正的使命并不是去预知秘密、去揭露未来，虽然世人推崇月镜的神奇，但我更应该做一名月神光辉下忠实的记录者，追随指引，追随时间，追随命星，见证变革，书写历史，而不是改变历史。”
“所以？”唐墨听得一知半解，毕竟神婆的思维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的。
“所以，我不会用我的提问来改变你的认知，而是用你所提问的问题来确认命运指引的方向！”王娜拉摇着脑袋，伸出手指说道：“三个问题，你必须问，想问什么都行，我说过，本姑娘学富五车、博览群书、聪慧伶俐、性感可爱......”
“行了，我知道了！”唐墨及时打住了王娜拉继续的无耻自夸。
唐墨对王娜拉的身份和意图依然是怀疑的，毕竟禁术塔的前身就是光明教会，是导致白薇战死魔语森林的推手，唐墨早已下定了决心要查明决心，只是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间。
但唐墨又觉得问几个问题并没有认为害处，问题是自己选的，只要不暴露秘密，这也许是自己查明真像的机会。
“那么，第一个问题，在我们墨谷里生有一种玉灵，四翅薄翼，成年约有一掌之大。这种玉灵十分危险，其他生物靠近它便会突然消失，连一点声响都没有消失的无影无踪，即便是觉醒的武者也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和抵抗的能力，这究竟是什么玉灵，你可知道？”
第一个问题实际上是在试探，唐墨虽然不知道杀人溪里的玉灵名字，却十分清楚那些消失武者的原因和去处。自从墨谷黑市开市以来，唐墨十余次带队经过杀人溪，却没有一个人看透其中的奥秘，唐墨抛出这个问题，只是想看看，这个自诩为神女的王娜拉是否有真才实学。
玉灵乃是血玉髓的伴生精灵，世上一直传说有三十六种血玉髓，那便应该有三十六种玉灵，然而，即便是无所不知的四王谷，它所公开的目录里也仅仅记载了三十一种玉灵。
四王谷当然不会藏私，它知道的必然会公开，这是四王谷的原则，所以唐墨认为即便是王娜拉这样的天才，知识也不可能超越四王谷的范畴。
然而，王娜拉似乎却并没有直接放弃，听到了唐墨的描述，她立刻认识到这种玉灵并不是已有在册的任何一种，她闭目开始回想自己曾经看过的所有史料典籍，开始寻找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她明白直接依靠描述去确定玉灵的种类是没用的，然而唐墨的话却提示了另一个全新思考的方向。
唐墨静静的喝了口茶，等待着王娜拉的结果。
看着女孩认真专注的申请，唐墨逐渐意识到，王娜拉似乎并不是执着于要答出自己的问题，她其实是在享受这个思考的过程，享受这种在历史中寻找答案的快感。
“我记得在一本关于上古时代奇人异事的《古本纪》中，有过类似异兽的描述。“王娜拉似乎想到了有趣的东西，眸子亮了起来，边回忆边说道：“上古时代天玑和天璇两位半神经常在魔语森林里相约较量，古书记载，它们曾在一次较量中比拼破碎空间之法，结束后发现斗法造成的空间裂隙太深，至少需要百年才能自然修复，两位半神为了确保这些裂隙不会误伤森林里的百兽，于是它们将错就错，用特殊的法则将破碎空间固定成形，并赋予了兽灵兽魂，打造出了数只空间灵兽，取名为混沌，并安排它们看守半神的宫殿。”
王娜拉顿了顿又说道：“而在另一本先人志《法典侧记》中，也有相关的记载，说‘混沌与两界伴生，而两界跨阴阳，蝶前为光，翅后为影，凡人不可见。‘这其中关于两界蝶的描述，像极了你所说的四翅玉灵，如果这样，那么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小小的玉灵能够吞噬生灵，那是因为混沌隐藏在两界蝶的背后，那是另一个空间，平常人自然是看不到的。”
“混沌？！”
唐墨虽然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是有关空间的字眼还是震撼了他，他的确见过所谓的‘两界蝶’背后的‘混沌’。那是一次极为巧合的机会，唐墨亲眼见证了一只四翅玉灵的凋亡过程，就在那玉灵逐渐收敛光泽，从空中栽落地面的刹那，唐墨见到了藏在玉灵背后的巨大怪物！那是一种无眼无面，长着深渊巨口的灵体，足有四五米径长的巨大灵体，使它能够一口吞下任何物体，无论是血肉还是山石，都会彻底消失，天生的空间灵体可以封闭所有法则能量，任何声音和振动都无法穿透空间的隔绝，没人知道被它们吞下的人或物去了那里，更没有被它们吞下的人能活下来的证据！
“不过，既然混沌是天璇和天玑两位半神的门神，那么与它们伴生的玉灵，自然也就是两位半神的血继传承，在四王谷的玉灵名录上，与两位半神血脉相关的血玉髓和伴生玉灵一直空缺，真没想到你竟然帮助我们解开了这个千年之谜。”
王娜拉笑颜如花，心中暗道果然月神的指引是没错的。
关于两界蝶的传说，四王谷的前人也曾研究和寻访过，但因为没有见到实物，自然不会与玉灵联系起来，如今唐墨随便一句话，就令王娜拉茅塞顿开，不但解开了两界蝶之谜，更确定了第三十二种玉灵和伴生灵兽，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收获。
唐墨张大了嘴巴不知道是该自谦一下，还是去夸奖王娜拉的博学聪慧，他想了想，决定直接问第二个问题。
“那你再说说六臂魔猿，在我的领地里，有整个族群的魔猿被抓走了，我想问的是，这种异兽除了能在地下斗兽场里出现，还能有什么用呢？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如此大规模的抓捕六臂魔猿。”
虽然昨晚唐墨确认了金芙馆手中的魔猿并不出自墨谷，但他随即又意识到，一定是有人在大规模的收集六臂魔猿，做为墨谷猎队的领袖，唐墨自然要搞清楚缘由，以便防患于未然。
“六臂魔猿？”王娜拉诧异的看了唐墨一眼，心道这人还真是有些奇怪的问题，完全不像其他人一见到自己就求着占卜命运，反而竟是关心些异兽的问题。
不过，王娜拉也不得不承认，作为早已被人类所熟知的六臂魔猿，虽然无法作为宠物饲养，但也不是什么稀奇之物，自己也是因此很少关注。
这便是人类的通病，越是身边常见的东西，反倒是了解的并不深入。
这一次，王娜拉想的更久，但她把脑海中所有古书古籍都翻了一遍，却还是一无所获。
王娜拉认输了，当然她不会就此停止，如果唐墨这个问题真的是值得去考证的问题，按照她的性格是必须要通宵达旦查到水落石出的。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呢？”王娜拉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她发现对面这个认真的少年身上的确有太多秘密等待自己发掘。
唐墨和王娜拉四目相对，勾起了他心中对真想的渴望，在反复斟酌和斗争后，唐墨终于张口问道：“如果你真让我问，也提到了十八年前的事情，那我就问了。“
“当年赫赫有名的白薇先生究竟是怎么死的？”
王娜拉闻言莞尔一笑，心道唐墨你这个家伙终于把问题扯回正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