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最后的最后
“……”
那位教授一直在看着调律者最后消失的位置陷入了不知其味的沉默，略显晦芒的眼睛低沉着不知道在思考或追忆些什么。
“…就连这种人都能成为【原初之一】吗，感觉真是掉价啊。”
一直在旁边插不上两人对话的海原神色颇为复杂的感慨，她实在无法想信这种混沌的家伙会是曾经【最伟大之人】其中之一。
“诶，但是对我来说，实际上她可是一位令我遥不可及的存在噢。”那位教授听到后反而轻笑了一声，翘首看向了海原那嫌恶的脸。
“她可是拥有着即使在人生一无所有的时候也都能舍弃【永生】的诱惑这份无与伦比的魄力的人，那个时候…哪怕是我——”
长叹声中，教授看着不存在的天空仿佛在寻找着对象描述着。
“请不要开玩笑了！现在那个家伙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满脑子只会破坏和复仇的疯子而已。”
海原严厉的打断纠正道，就算是自己本人也不许妄自贬评【教授】曾经对这个世界所做出的贡献。
“……至少，她比我们每一个人走的都要远，在我们的一切都还停留在理论和幻想中的时候，她遵找的【课题】已经远远的把我们都甩在了后面，到了现在离成功竟然就只差那临门一脚了。”
良久的沉默过后，又是那位教授略显无奈的叹息。
“她可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天才哦？所谓的【调律】这种基于天赋的产物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那也可是求之不得的东西，可惜世间也仅此独例，但是即便如此也只是成了点缀她传说的众多星火之一罢了。我最初那段时间可是羡慕到爆——”
“我不管她是什么，从遗留下来的资料上来看她可从来没有去在意过任何人，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而已……跟教授根本没法比！”
海原的语气充斥着对刚刚那位随意侵入的坏蛋的敌意和不满。
“咿呀…就算你这样夸我也没有什么好处哦，这种话你也就只敢和我这样的【冒牌货】说了吧？嘛，说起来也是时候到了叛逆期了吧？”
那位教授双手插兜的转过身，似乎是在打量着海原的身高，被诅咒模糊了一切信息的身影根本看不出她此时的表情和态度。
“也没见长高呢……”
见到海原被不明所以的话语触动而呆滞似乎想说一些什么，她又立刻抢先了一步接下话题。
“那家伙的渗透信息点我已经进行了额外的加密，大概就像是挂了层蚊帐一样把烦人的蚊子给屏蔽掉了。虽然我并不是现实的存在，但是构成这个空间的本身就是数据流，我作为初代Gm还是能通过源码修改和加密一些东西的。”
“——海原，我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去做。”
那位教授说到这突然就停了下来，她看到了眼前同样被【诅咒】所掩蔽——长相和自己完全一样的少女，那认命般沉默的神色下所潜藏的不安。
“……”
海原注意到了对方的视线迅速地低下头，努力不让那位教授从自己眼睛里看出什么。
“海原，在害怕吗？”
……
嗯，是啊，不管怎么说眼前之人都是自己的创造者，虽然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是特别久，但是她应该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即便是这幅新生的外核，也同样无法逃过她的察觉。
“教授…你还能继续领导人类，引导我们吗？”
海原低着头，答非所问。
“……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串以你的记忆和源代码被拼凑出来的数据，如果不是被人为刻意的整合，我甚至都不会出现于此，你也不会再次拥有关于我，初代Gm的任何记忆和信息。这样的我，又如何能带领你们。”
教授沉默了一会，伸手轻轻整理少女柔顺的头发，不断重复着过去这个未曾有时间去做的行为，相信未来也必定不会有。
“不行的啊，只凭我的话……根本做不到的！”
海原激烈的摇着头，似乎想要摆脱这份压在头上的重担。
“如果不是母亲大人的话——”
她的话语中带上了几分的哭腔，和对外高高在上自傲的态度完全不同，此刻在此的只是一名在和母亲撒娇的少女。
“这是我个人极其自私的请求——拜托了，请救救人类。”
“……！”
忽然，海原察觉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对方拥在怀中紧紧地抱住了。
绝无仅有，哪怕是另一个【她】，也未曾能这样被教授拥入怀中。记忆中的教授对待任何人，哪怕是海原都会很理智的保持着隐私的距离。
“也许你已经对人类感到失望，然而我还是希望你能去拯救他们。”
（没错，【愤怒】【偏见】【嫉妒】【畏惧】，说到底人类就只是相互拖后腿比谁更烂的生物。)
感受到怀中的挣扎的拒绝感逐渐消失，那位教授才缓缓低声呢喃。
“那是，我所做不到的事。”
（不，您已经尽力了啊！）
“当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又失败了，败得体无完肤。哪怕是防止失败而制作的【奇点】也没有能挽回这一切，果然我的人生到头来就只有像这样的失败而已。”
（……失败，并不是您的错。）
没有给海原开口反驳的机会，教授不容置疑的接了下去。
“和海原一样，人类几乎是在我的观察下成长的，从荒芜到文明，从火把到灯光，已经经历了将近千年的时间了。见证人类自己一步一步跨过灾难和困难，我不禁对这个简单而又复杂的新生族群有了更多的期望——【那可能就是我的希望所在吧？】不知不觉的，就突然有了这种想法。”
“于是我下注了。”
（我知道的，您已经为人类做的够多了……）
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解释更多，教授远眺着目光在回忆着什么。
“直到怪异突然的大规模扩散，所造成的影响超乎想象且无法得到有效控制，如此单凭人类无法对抗怪异，于是——”
“【我们】向人类分享了一部分技术，并且制造了更加接近人类的怪异——乐园。”
“也就是……你。”
（……是的）
“为了给未来创造希望，而将定位为【服务人类】这一标准，把这份连我自己都无法做到的重担强加于你——”
“恨我吧，对于这般愚蠢的我，你想要怎么恨都可以，所以——”
（……）
“请救救这些孩子们吧。”
怀中的温度此刻也如同眼前消失的泡影一般，没有一点残留。
……
其实
见到你后，我不只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败，而且明白了——
我很幸福。
我知道，我【成功】的为未来留下了希望，那份希望，活在现在、活在当下。
海原。
请原谅我抛下了一切将这些都交给了你。
请原谅我强迫你去做这些连我都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
我还是希望你能在不接触那样不讲理的使命的情况下生活下去
希望你能作为人类的同伴，不需经历那样痛苦的抉择的“人”——
与人类一起幸福地活下去。
和天生就必须成为怪异的我们不同，你是为了作为人类的【邻人】而诞生的怪异。
你是大家都梦寐以求的，人类和【我们】之间新的相处形式的形象代表。
所以，原谅我
原谅逼迫你去背负与我们相同命运的我。
原谅如此不中用只能把问题遗留给未来的我。
——原谅没能作为守望者陪伴人类到最后的我。
如果，【我们】也能存在灵魂的话
愿有朝一日，我们能在时光的尽头——
……
最后的最后，做了一个梦…我明白那似乎是别人的梦，是一个伟大的【原初之一】，又是一个平凡的努力家的梦。
“看来，还要再努力一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