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谁高攀谁

张嬷嬷没有接林氏的话。

“莫阁老家的千金，大夫人说外面传言不堪，这话实在严重了。老太太也有所耳闻，不过是小娘子被宠的性子娇纵，行事霸道了些。他家只这一个嫡出女儿，自然更比别家疼惜几分，这亦是正常。”

张嬷嬷笑，“等将来嫁了人，去了夫家，规矩立起来，自然就好了。她再是淘气，理法上也越不过婆婆去。”

林氏面有几分松动。

韩老夫人搁下茶盅，淡声道：“你也不用一味嫌弃别家小娘子。莫阁老夫妻鹣鲽情深，据我所知，两人将女儿爱的如珠如宝，若非这次意外，大抵也没想过将人嫁来咱们这样的人家。”

老太太没把话说的更难听。

她家的大哥儿，在某些圈子里已传出克妻之名，不然也不至这两年婚事屡说不成。

他们看得上的人家推推脱脱，凑上来的都是些不成样的。

“他一介寒门出身，难道还瞧不上我们国公府？”

自己儿子千般好，哪容得别人指摘。

韩老夫人真不想和拎不清的大儿媳妇多说话，却不得不说。

她放低声音，几乎是自语，“太祖皇帝慈悲，建朝后没枉杀过一个功臣，色色都好，只这子嗣上……先皇孝宗倒是子嗣众多……承平十年那场祸事……”

老太太说到这里轻叹一口气。

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一万听的心痒难耐。

“简家就是那时被抄灭了三族。”林氏想起当初的腥风血雨，心里一紧止了泪，身子忍不住颤了几颤。

老太太面露讥讽，“人心不足蛇吞象。当初太祖得了天下，咱们三家就只差封异姓王！若安分守己，百年富贵唾手可得。偏他镇国公府要出来搅风搅雨，想再进一步，也不知想要进到哪里去！”

“还不是因他家出了个贵妃，又生了六皇子。”林氏恨恨，绞着手里的帕子，“还诓了老祖宗与母亲等一干勋贵世家女眷们入宫为质，实在是胆大包天！”

“简家是打量先皇不济，又闻太祖生了重病，等不及了！”老太太冷哼，“太祖英明神武，早有布置。简家到头来一场空不说，还带累三族，牵连了多少条人命，真是子孙不肖！老国公他……”

老太太一时哽咽，缓了缓才继续。

“老太爷原本身子康健，然因太重情谊，事后奔走求告，郁郁而终，国公爷也在那场争斗中受了重伤……后来……”

说到这里，张嬷嬷及时掏出帕子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按着眼角，稍稍平复情绪感慨。

“太祖没多久也去了，等太祖去了，先帝便如脱了缰的野马，没两年也……好在太祖在时便订下了陛下。”

一万两眼转蚊香：“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乔珍珍听的认真。

“老太太口中的老国公，应该是初代定国公，国公爷则是她的丈夫，不是现任国公，她的儿子。”

“承平十年，镇国公府简家发动宫变失败。差不多同时期，太祖皇帝去世，初代定国公爷去世，可能没多久老国公也去世了。先头的皇帝没两年也把自己作死了。”

她低头掐指算起来，问道：“今年是什么年份？”

“康德十五年。”

“算起来……盛元、承平、康德——”

太祖当了四十年皇帝，然后退位。

“大顺建国至今七十多年了。”

“哇，你怎么都知道！”

“我架空了嘛。为了图方便，后来的故事都发生在大顺。”

乔珍珍没想到偷懒的结果是方便了她了解时代背景。

“老太太一说承平年间我就想起来了。开国初几个皇帝的设定，我列了详细的思维导图，后来写过两篇宫斗，翻皇室背景的时候会看看。”

开国皇帝夫妇可都是穿越人士。

只是这么点东西，帮助也有限。

“你未来婆婆好像不太行，怎么老是哭？”

“行不行的，如今真正当家做主的也不是她。”珍珍不在意的摆摆手，“老太太是个明白人。而且我说了很多次，嫁不嫁现在还是未知数，别一口一个你未来谁谁谁。”

一万仰头轻哼。

林氏果然又在用帕子抹眼泪。

韩老夫人将声音压的更低，“如今我冷眼瞧着，陛下虽不明言，只他后宫进人就可窥一二，竟没有一个女子出自四品以上的人家，更遑论我们这些勋贵豪门。这是防着我们呢！”

她叹道：“在陛下心中，像莫阁老这等毫无背景的寒门贵子，用起来反比我们放心。”

林氏懵里懵懂，只管附和点头。

韩老夫人见她不甚明白，只好把话说的更清楚。

“说不得还是咱们高攀了。”

林氏垂头，“我还是使人再去打听打听他家女儿是何情形。妻贤夫祸少，峥哥儿可是世子。”

老夫人摆了摆手，懒怠再说。

“你自己的儿媳妇，你看着办吧。”

乔珍珍轻声自语道：“有富贵而无太多实权。”

这时有小厮在外头高声通报，圣旨到了。

一时间，堂屋内几人的目光都集中向紧闭的门隔。

包括乔珍珍与一万。

张嬷嬷首先动起来，快步去开门。

先让春晖堂内屋伏侍的丫鬟婆子们入内，伺候老太太去换大衣裳，又询问来通传小厮是否去各房送了消息，外院谁在接待天使等等事宜。

林氏忙辞了老太太，被仆人们簇拥回院子换装。

一万见乔珍珍面无表情，问道：“咱们要跟去看看吗？”

没得到回应，一万又问了一遍。

乔珍珍回神，摇头道：“不去了。这家人这么多，等都装扮好去接旨，没个半小时一小时的完不了。

“会是赐婚的圣旨吗？”

“八九不离十。”

乔珍珍说完，往门外飘去。

一万跃下罗汉榻，紧跟上去，“咱们还在这家逛吗？要不去男主家看看？”

乔珍珍在院子里站定。

庭院里仆从们各自忙碌。

遥远的西方被霞光渲染成一片金红，橘红色的太阳落下大半，让乔珍珍莫名想起外婆老家亲戚带来的土鸡蛋，磕开蛋壳，蛋黄就是这个颜色，让人怀念。

一万奶气的声音再次出现，“去不去男主家？”

乔珍珍道：“不去了。”

最好以后都别碰上。

“你不想去？”一万在她脚边蹲坐好。

乔珍珍没头没尾的说：“太阳快下山了。”

一万顺着珍珍的视线向西方远眺。

作为一只才上岗不久，之前在深山老林修炼数百年的妖来说，它并不是很懂人类的情绪。

前辈曾说，多看少说，特别是不懂的时候。

有些人类特别恶劣，抓到一点小把柄就能嘲笑半天，以此为乐。

一万摇晃尾巴，也开始装起高深。

一人一猫迎着夕阳，不言不语望天许久，一种默默装13氛围达成。

最初时有些意境，久了珍珍首先回过味，浑身不自在的抖了抖。

视线看向脚边胖橘，开口问：“你说的时机，什么时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