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抽他

莫家是个不算规整的七进大宅子，非常靠近皇城，黄金地段。

这宅子是当初他从地方调回上京时，康德帝赐给他的，当初他始任吏部左侍郎。

虽说如今他薪俸不低，若真要买，不吃不喝，也得存上几十年才行。

而且有些地段的房子，光有钱是买不上的。

这宅子前身是镇国公简家的居所，只是后来满门被抄灭后荒废了。

听起来有些不吉利，不过简家并非在宅子里被屠灭。

要怪就怪人心不足蛇吞象，房子何其无辜。

百年之后，这绕着皇城的宅子，谁知有多少会成凶宅。

不过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罢了。

赐予他之前，皇帝特意着工部好好将房屋修缮了一番。

当初大家猜测是不是又有人要封公了，却没想最后赐给了一个新任的吏部侍郎。

那一年，是康德十一年。

康德五年，皇帝将他叫到御书房，赐他尚方宝剑，令他暗中整顿江南官场。

此后六年，九死一生，未负皇恩。

他通过了康德帝的考验。

“臣原没想小女会嫁入国公府。”他轻轻一叹，“陛下您知道，臣夫妻二人，就这一个女儿，从小便视若珍宝。”

众人内心略有疑问，你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吗？

但没人不识趣的去打断他，这件事，也只有闵侍郎来做了。

莫卿扬反问：“难道某有第二个女儿？”

闵宏一噎，那是没有。

莫卿扬继续与皇帝道，“如今小女要嫁入国公府，臣自要重新备起嫁妆，原先准备的那些，就有些不够了。”

康德帝笑道：“倒是朕让爱卿为难了。”

“陛下哪里话，这原是天作的姻缘。”莫卿扬道，“于是臣昨日趁着休沐，便与夫人一同查看账本。”说到这里，再次停顿，“没想到……”他面露愧色，拱手道，“是臣失察。”

康德帝懂了，有刁奴做假账贪污。

闵宏插嘴道：“定国公府又未下聘，你急着准备嫁妆作甚。”

莫卿扬奇怪的看他。

“儿女婚姻，哪有等人下了聘才开始准备嫁妆，某家家底虽薄，便也是自小女出生起，便会攒些物什。难道你闵家作亲，都得看人下聘多少，再衡量等值陪嫁多少？”

其实好多人家都是如此做，但被莫卿扬一说，怎么好像不对味了？

闵宏努力将小眼瞪大，“你休胡说！”

莫卿扬轻掸衣袍，“某不过是顺着闵大人的话说罢了。”

闵宏额角青筋直跳，“古人言，齐家治国平天下，老朽看莫大人连齐家都做不好。这中馈账目，自来是后宅主母的责任，莫大人这妻室可见娶的不可。都说莫大人之妻村妇出身，见识短浅，又善嫉妒，依老朽看来，不若再娶一可靠偏房管理家宅才是正经。”

莫卿扬眯起一双杏眼。

康德帝深吸口气，微微后仰。

连他身旁奉茶的夏太监，都往后退了一小步。

莫卿扬冷沉玉般面容，将闵宏从脚打量到头，硕大的肚皮，沉重的眼袋。

闵老儿忍不住收了收肚子。

“闵大人今年六十有六了吧。”

“是比你多吃了二十六年饭。”

他可是三朝元老，不是这新冒头的小儿可比！

莫卿扬忽而一笑，“还未恭喜您，前日里刚纳了第十八房小星，听闻才二八年华，老大人艳福不浅。”

康德帝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闵宏掩饰住自己的尴尬，偷瞄一眼皇帝，底气不足道：“臣这是，这是……”

未等他想好说辞，莫卿扬又道：“闵夫人如此贤良，某家夫人确实是拍马也赶不上。只是大人家这妻室，在某看来娶的也不怎么样。娶妻娶贤，也得是真贤良才好，老大人这般年纪，却不知劝您修养身息，由的您肆意消耗，只图自己贤良名声，这怕不是……不过想来您夫人见识开阔，将家宅打理的妥妥当当，有没有您，应该也没甚关系。”

只差明说你夫人希望你去死了。

闵宏连连跺脚，面孔涨的通红，指着莫卿扬一副快要撅过去的摸样。

“莫淮小儿！”

夏太监赶紧吩咐一小内侍上前，将老人家扶住。

莫卿扬笑若三月艳桃，嘴里如连珠炮般。

“不像某家，若离了某，家便不成家了。而且某从未听说，哪家奴仆犯了错，便要论主母的罪，将主母置于一边，另娶偏房来管。”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老大人这意思，是否说但凡朝堂内但凡有人犯错，便是圣上监察有失之责，是圣上的错，正该另寻有能力之人来当此位？某看老大人真是艳福太深，昏了头了！您这可是要造反？！”

闵宏颤着手指，“你你……你这是污蔑！”

康德帝与夏太监对视一眼，表情一言难尽。

夏太监冲康德帝使眼色，这都说到造反了，是否该到您出面说两句了？

康德帝微微摇头，朕觉得这不是插话的好时机。

夏太监低下头，那我们就当没看见吧，反正是那老头自找的。

莫卿扬似笑非笑，“忠心可鉴？不见得吧。以小见大，谁又知道老大人心里是如何想的呢。”

“小儿！竖子！”闵宏被气的双目赤红，手脚都开始发颤，“你竟然敢以你妻比作陛下，你才是不知所谓想造反！！”

康德帝张了张嘴，大约是想劝和几句。

莫卿扬抑扬顿挫继续说道：

“某妻某乃后院之主，陛下乃天下之主。圣人言治大国如烹小鲜，以厨比君，难道圣人也不知所谓？”

“你强词夺理！”

闵宏如牛气喘，面色通红，让几位看客生怕他一时就接不上气来。

莫卿扬笑了一声，见好就收，不再咄咄逼人。

同时不让康德帝难做。

他拱手朝向皇帝，“臣见闵老大人气息不稳，腿脚颤抖，站了这许久，不如让他早些回家休息去吧。”

康德帝见递过来的梯子，刚想开口。

“你你你——”闵宏猛得向莫卿扬扑去，“莫淮小儿，欺人太甚！”

莫卿扬身形灵巧的往旁一让。

闵宏肥胖的身躯滚在地上，之前搀扶他的小内侍赶紧上前，只是闵宏肚圆腿细，一时反被他带的摔在一起。

莫卿扬垂眸，眼中一片冰冷，面上却不显，叹道：“老大人您这又是何必。”

夏太监瞅准时机，同三个小内侍一同上前，又扶又拽又拖的将还在叫嚣的闵宏带出殿外，一路硬送出宫。

康德帝看了一场好戏，心情还挺愉悦。

“朕怎么觉着，这闵老儿总与你不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