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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灭法国观音半路来报信 孙悟空巧计借衣服入城

话说师徒一路西去,不觉又到春去夏来,熏风初动,梅雨丝丝,越走越热了。

师徒四人耽炎受热,日晒雨淋,挨饥抵饿,爬山涉水,正沿着大路行着,见路旁有两行高柳,柳阴中走出一个老母,右手下搀着一个小孩儿,对唐僧高叫道:“和尚,不要走了,快早儿拨马东回,进西去都是死路。”

唬得个三藏跳下马来,上前行礼问道:“老菩萨,古人云,海阔从鱼跃,天空任鸟飞,怎么西进便没路了?”

那老母用手朝西指道:“和尚,那边再过五六里路,乃是灭法国。那国王不知前生何世与和尚结下冤仇,今世端造罪,在两年前,他许下一个大愿,要杀一万个和尚。这两年已经陆陆续续,杀了九千九百九十六个无名和尚,如今只要等四和尚,凑成一万,好做圆满哩!你们刚好四人,入了城必然没命了!”

唐三藏闻言,心中害怕,道:“老菩萨,多得你指点,请问有没有别的路呢?我们兜路过去吧!”

那老母道:“没有别的路了,哪有别的路呢?除非你会飞过去!”

猪八戒插嘴道:“喂喂喂!老家伙,你别乱讲些大话来吓唬我们,我们都会飞的哩!”

孙悟空火眼金睛,一眼便认出是观音菩萨带着善财童子,便慌忙倒身下拜,叫道:“菩萨,弟子失迎!失迎!”

菩萨和童子化作一朵祥云,一下子便不见了,慌得唐三藏跪在地上一昧磕头。

孙悟空道:“师父,你起来吧,还磕什么头,菩萨此时都已经回到南海了!”

唐三藏道:“悟空,你既然认得是观音菩萨,为何不早点说与我知道!”

孙悟空道:“师父,你一昧顾着问他,我想插嘴也插不上啊!老孙都已经下拜了,你还不醒目,还赖我?”

猪八戒道:“哥哥,菩萨指示,前面就是灭法国了,要杀和尚的,我们怎么办好?”

孙悟空道:“不用怕,一路来我们碰到恶鬼邪魔,山精树怪,我都见得多了,龙潭虎穴,刀山火海,我们都闯过来了,这里不过是一国凡人,有啥好怕的!只是这是大路,我们不可久留,现在天色将晚,就怕乡村人家,上城买卖回来的,看见我们是和尚,跑去报官,岂不是不妥?不如带师父去山边,找个僻静之处藏身吧!”

四人便慌忙跑到山边的一条山溪处,孙悟空道:“师父,你在此休息一会,八戒与沙和尚在此护着师父,老孙入城去打探打探,看哪条路僻静的,连夜穿过去。”

唐三藏再三叮嘱道:“悟空,你千万别儿戏了,王法不容,要小心谨慎。”

孙悟空笑道:“放心吧师父,老孙自有主张。”

孙悟空跳上云端,望下去,只见城中喜气洋洋,祥光荡漾。孙悟空想道:“奇怪了,这里是个好地方,为何要杀和尚,灭法呢?”

看了一会,天渐渐黑了,城中十字街灯光灿烂,九重殿上钟鼓鸣;八方客旅卸行装,七点皎星照碧汉;六军营中吹号角,五鼓楼前铜壶滴。四边宿雾昏昏,三市寒烟袅袅。两两夫妻归绣幕,一轮明月上东方。

孙悟空想道:“奇怪,奇怪!等我变化下去看看!”

于是孙悟空摇身一变,变作一只灯蛾,飞向三街六市。见转角的地方有一排人家,家家门前都挂着一个灯笼。

孙悟空想道:“又不是元宵节,为何家家挂灯笼呢?”

他飞过去一看,原来是一排客栈。只见正中有一家,灯笼上写着“安歇往来商贾”,下边写着“王小二店”。里面有七八个客人,刚吃完晚饭,正宽衣洗手,上床睡觉。

孙悟空想道:“好了,好了,师父这次过得去了!”

你道他想到什么点子?原来还是五百年前的老办法-偷!他等那些人都睡着了,便偷了他们的衣服,头巾,打扮成俗人,然后混入城中。他刚要动手,只见店小二走了进来,吩咐道:“列为官人,各自小心自己的财物,我们这里君子小人不同,各人衣物行李,小心保管。”

这些都是出外做买卖的人,平日已经非常谨慎,听得店家吩咐,便爬起来道:“主人家说得有道理,我们走入之人辛苦,就怕睡着了,被别人偷了也不知道,多烦你将我们的衣服头巾拿去房中锁起来,明天一早再还给我们,这样便万无一失了。”

王小二便将他们的衣服收在他的房中。孙悟空性急,跟着他飞了进去,见王小二的老婆,带着一双儿女在睡觉。孙悟空本想他们早点睡觉,然后好动手偷衣服,谁知正是急癫疯遇着慢郎中,这个王小二是个慢性子,做事慢吞吞,你看他关窗便关窗,他却要观看一会月色才关窗,关好窗后慢慢脱衣服,脱鞋,脱了左脚的鞋,还要唱两句戏文才脱右脚的鞋。脱了鞋还要喝几口茶才脱袜子,足足半个时辰也没能上床睡觉。等到他上床后,本以为他要熄灯了,谁知他老婆又起来了,在油灯下补衣服,一边补一边不停地啰里啰嗦,一会说街头张三打老婆,一会说街尾李四娶妾氏,说些八卦,就像小鸡吃米,没停过,看着模样,说到天亮都可能。

孙悟空最为性急,实在是忍不住了,“噗”一阵风吹熄了灯,摇身一变,变作一只大老鼠,“吱吱喳喳”的叫了两声,一口咬了衣服便走。

王小二的老婆听见老鼠叫声,害怕起来,叫道:“哎呀,不得了,老家伙,你快起来吧,老鼠成精了。”

孙悟空见她说老鼠成精,便忍不住说道:“王小二,别听你老婆乱讲,我不是老鼠成精,也非是无名之辈!明人不做暗事,我乃是齐天大圣下凡,保唐僧去西天取经。你们的国王无道,故此借你们几件衣服使用,等我师父过了城门,我便来送还!”

王小二见要拿走他的衣服,心中又急又怕,急忙爬起来,黑暗中拿起一条裤子当上衣穿,穿了半天也没穿进去,等他点好灯,孙悟空已经回到了师父面前了。

唐三藏正在等候孙悟空等得心烦意乱,见马骝王拿着一包东西过来,边走边叫道:“师父,要过灭法国,和尚便做不成了!”

猪八戒道:“哥哥,若不做和尚岂不容易,半年不剃头便长出头发来了!”

孙悟空道:“哪能等得起半年?现在就要还俗,变作俗人!”

猪八戒道:“哥哥,你真是性急,现在我们都是光头,衣服又是和尚袍,五岁小孩都认得我们是和尚,哪里做得俗人?”

唐三藏满脸疑惑,问道:“悟空,别说笑了,到底如何?快快说来!”

孙悟空道:“师父,这座城池我已经看过了,国王无道,乱杀和尚。城上有祥光喜气,国王也不是不可救药之人。城中的街道我也探清楚了,这里的乡音我已经学会了,我借了几套头巾衣服回来,我们先打扮成俗人,入到城中找个地方住下,二更天便起来,让店家做些斋饭,五更便出城,万一被人盘问,就说是上邦钦差,灭法国王不敢阻拦的。”

唐三藏听完,无可奈何,只好脱下和尚袍,着上俗人的衣服,戴上头巾。沙和尚孙悟空也换好衣服,就是猪八戒麻烦些,头大肚大,衣服几乎穿不进去,束腰带几乎束得喘不过气来,道:“哎呀哥哥,你真是的,去借衣服也不借一件大点的!”

孙悟空心道:“借?你以为是量身定做的?这是偷来的,哪管得了那么多,八戒你不必多言了,将就将就吧,不用穿很久的,用完还要还回去的哩!”

孙悟空又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师父徒弟四个字便要收起来了,一律称兄道弟,师父叫唐大官,我叫孙二官,你叫猪三官,沙和尚叫沙四官。进到客栈你们都别开口,一切由我对答。要是有人问及我们做何买卖的,就说是做卖马的生意的,将小龙马做个样,就说我们有十个弟兄一起来的,现在我们先租定客栈,送个样品来给顾客过目。店家见我们是做大生意的,定会好好接待我们,等我们受用够了,明日走的时候,我在捡一块烂瓦片变些银两给他,这不妥当了?”

唐三藏见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只好一切由孙悟空摆布。四人牵着马,挑着担,急急忙忙进城。

这里是个太平之地,入夜时分还没有关城门,四人一直进到城中,经过王小二店门口,只听得里面乱作一团,这个说不见了衣服,那个说不见了裤子。孙悟空真是鸡吃火萤虫——心知肚明,急忙拉着师父走过对面,见街口有一家未收灯笼的客栈,便上前问道:“店家有房租吗?”

里面走出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板娘,喜道:“有啊有啊!请官人上楼!”

接着又一个小伙计出来牵马,老板娘抓住蜡烛,引着几个上楼。楼上有台椅床铺,孙悟空推开窗口,只见一轮明月照进来。

有个伙计在楼下点了一支蜡烛上来,放在台上,孙悟空一口吹灭蜡烛道:“这么好的月色不用点灯了,正好赏月!”

这个美猴王哪里有闲心赏月,只是怕别人认出他们身上穿的衣服。

接着又有伙计捧了四杯茶上来,孙悟空在门口截住,接过茶道:“有劳,有劳,等我自己来便可!”

又过了一会,老板娘上楼,站在门前问道:“列位贵客,是哪里来的呢?带了什么宝货呢?”

孙悟空道:“我们是北方来的,山长水远。我们有一批马匹,贩来这里买的!”

老板娘道:“哦,原来是贩马的!我们这里很少人做这种生意的,列位贵姓呢?”

孙悟空道:“哩,这位叫唐大官,胖胖的这位是猪三官,这位是沙四官,我是孙二官。”

老板娘道:“哦?列位原来不同姓。”

孙悟空道:“是的,我们乃是结拜兄弟!一共十个弟兄,我们四人先来租定客栈,还有六个在城外看守马匹,只因天黑,马难行,等明日赶马一起进城。我们要住很长时间,要等马卖完了才走!”

老板娘道:“你们有多少马匹呢?”

孙悟空道:“多倒不多,也就一两百匹!每匹马都差不多,就是毛色有些差别!”

老板娘见如此大生意,若都来住店岂不是大赚一笔!便笑吟吟道:“孙二官人,你真是好眼力,找到我们的店,你这么多马匹,除了我们店,没有其他店能收安置下。我这里院落宽阔,槽札齐备,草料充足,就算你几百匹马也养得起。不过我舍下在此开店多年,也有个贱名,先夫姓赵,已去世很久了,这里叫赵寡妇店。我这里有三种待客规矩,如今先小人后君子,说好房租,大家好计数。”

孙悟空道:“好好好!你这里如何分三等待客呢?俗语有说,货有高低三等价,客无远近一般待,你为何要分三等对待呢?”

老板娘道:“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三等的是五果品,五样菜,一张台坐两位客人,还可以请姑娘来唱戏配饮。连饭钱、房钱每人只需要五钱银子。”

孙悟空道:“这就便宜极了!我们哪里五钱银子还不够吃点心呢!太值了!那中等的又如何呢?”

老板娘道:“中等的便只供应些水果,热酒,每人唱戏,每位只收两钱银子!”

孙悟空道:“这就更加值了,下等的又如何呢?”

老板娘道:“那些就不敢在贵客面前说了!”

孙悟空道:不打紧,你说来听听!

老板娘道:“下等的没有人服侍,锅中有米饭,自己装来吃,吃饱了,自己拿草儿打地铺。任凭他给几文饭钱便可,算计不了这么多咯!”

猪八戒拉拉孙悟空道:“喂!哥哥,这种好,老猪睡觉随便在灶门前睡他娘的便可!”

孙悟空道:“兄弟,你说哪里话,!你我在江湖上,三五两银子眨眼便用了去,怎能住这样的房?”

老板娘听闻,满心狂喜,这个客人真是阔达,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大客商,三五两银随手就花了,于是她即刻吩咐,另外冲好茶上来,然后下楼对伙计道:“有大贵客来了,你们快去宰鸡杀鹅,煮饭,明日再宰猪杀羊来招待。”

唐三藏在楼上听闻,心中着急叫道:“悟空!”

孙悟空道:“怎么又叫我悟空了?”

唐三藏道:“是!孙二官!他们要去宰鸡鹅了,明日还要杀猪羊,我们是吃长斋的,他们要是送上来如何是好?我们要是不吃,被他们认出是和尚那就惨了!”

孙悟空道:“师父,不用担心,老孙自有办法!”

孙悟空出到房门大声叫道:“老板娘,你上来!”

老板娘即刻上到来,笑吟吟道:“二官人,有何吩咐?”

孙悟空道:“今日不要杀生,我们今天不吃荤,今日吃斋!”

老板娘惊讶道:“官人,你们吃长斋还是吃月斋的?”

孙悟空道:“都不是,我们吃日斋的!只今日吃一日,过了今日,三更便开斋了!你今晚先安排一餐斋饭我们受用,我照荤菜价钱给你,明日我们便要吃荤的了!”

老板娘听完急忙安排伙计取些木耳、豆腐,面筋、青菜,又煮饭,做汤粉、馒头,不一会便做好一围斋菜送上楼。

四人高高兴兴吃了一餐,伙计又上来问道:客官,饮素酒吗?

孙悟空道:“好好,就是唐大官不饮,我们三个饮几杯!”

唐三藏在孙悟空耳边细声问道:“悟空,今晚在哪里睡觉?”

孙悟空道:“就在楼上咯!”

唐三藏道:“这个不妥当吧,我们走路奔波劳累,上床睡着了雷打不醒,如果有人来,见到我们的光头,知道我们是和尚,吵起来怎么了得!”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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