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两个罪人的故事

内瑟斯叹息了一声，沉沉说道：“那是太久太久以前了……”

“刚成为飞升者的我很高兴，因为神朝的图书馆太大了，此前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时间把这些宝贵的财产吸收，如今终于有漫长的生命去阅读。”

“百年时光一晃而过，我读尽了所有的书籍与深奥的古文，可以探索未知的新奇感消失，孤独感找上了我。”

“我因为性格与身份原因，与其他好战的飞升者交情不深。大神官也几乎没有职务可言。我陷入了日复一日独自坐在图书馆中无事可做的状态。”

“图书馆里同样空空荡荡。”

“直到阿兹尔来到了这里。”

“太阳血脉让我们好动好战，偏偏身负皇室血脉的阿兹尔喜静内向。”

“他不怕我，向我询问哪些书推荐阅读。”

“从那时起，他每天都会来，有时候干脆在这里睡下。他读书的速度很快，近乎一目十行。”

“我认为他是在囫囵吞枣，后来发现他实在是天赋异禀，他能精准的说出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本书的内容，乃至于说出某句话在某本书的第几页第几行。他的才能更在我之上。”

“我们有时候一整天都不会说一句话，但我们能感受到彼此越来越默契……”

内瑟斯的眼中出现了缅怀：“那时候我才理解，难道这就是书中所说的天伦之乐……”

“说真的，那时候我就发自内心的认为，这个好学喜静的孩子，有朝一日他会以超越了我的大学者身份，成为下一个大神官。”

“但，你也已经知道了，由于君王以及诸位皇子皇女的身死，阿兹尔必须继承太阳君王之位。”

“这个位置并非他想要的，一直在图书馆中的他也没有势力去谋划王位。”

“彼时，神朝内部有很多风言风语，比如阿兹尔谋害了君王，比如这个软弱无闻的皇子如何担当得起战争中的君王。”

“不过，我说过了，我的才能让我成为了百战百胜的将领，而才能更在我之上的阿兹尔临危受命担任太阳君王，他亲赴前线，最后终结了虚空战争！”

说到这里，内瑟斯颇为自豪，阿兹尔再天赋异禀，也需要历练的机会，而支撑他的，就是内瑟斯这沉淀数百年的全胜老将。

可以说，阿兹尔能够胜任王位，离不开他的功劳。

虚空战争结束，太阳君王率领着飞升者们凯旋而归。

那一幕的辉煌，至今仍然让内瑟斯怀念。

毕竟……那是太阳神朝最后的荣光了。

从内瑟斯的话语中，陈铭能感受到他对阿兹尔推崇备至。

这种推崇绝非是长辈的对于看得顺眼的晚辈的扶持，而是大神官对临危受命的太阳君王的认可。

然而，也正是这份认可，带来了始料未及的祸患。

彼时的内瑟斯与阿兹尔都是意气风发的，但随后，虚空的侵蚀逐渐暴露出来。

那些参战的普通士兵纷纷在虚空侵蚀下或死去或魔化为怪物，就连高贵的飞升者也逐渐有了这种趋势。

身负皇室太阳血脉，但终究比不上飞升者的阿兹尔，介乎两者之间。

他没有立刻变成怪物，但也不远了。

当症状忽然明显时，阿兹尔的容貌都已经开始扭曲，血液变得污浊。

阿兹尔，这位终结了虚空战争的君王，身死在际。

想要拯救他，飞升仪式是唯一的可能。

但是飞升仪式并非一人能决定，就连皇室血脉也同样要遵守飞升的规则。

诸多飞升者拥有投票权，而大神官，因身份原因，即使受飞升者们尊重，也理应保持中正的观望状态。

彼时，诸多飞升者对阿兹尔分为三个派系。

一部分是安比瑟斯为代表的反对派，这一派的飞升者是最多的。

他们认为阿兹尔谋权篡位，谋杀了先王与一众皇子皇女，随后又迷惑大神官。

至于他终结虚空战争——

战场上的主力是士兵与飞升者，背后的统领则应当是大神官，与他何干？

更何况，一部分飞升者身出旁系血脉，如今皇室主血脉凋零，或许这是旁系出头之日。

一部分是中立派，觉得阿兹尔虽然疑似有污点，但在虚空战争中他御驾亲征，指挥有当，飞升未尝不可。

最后则是支持他的飞升者们，数量与中立派相当。

内瑟斯感到十分的纠结。

他的身份与操守让他知道自己理应保持中立，但他的情感告诉他，自己是阿兹尔唯一的依靠。

这个本想在图书馆中度过一生的内向的孩子，负起皇室血脉的职责走向前线，他不该被辜负。

最后，内瑟斯开始说服自己——

他理应去支持阿兹尔，不是因为他与阿兹尔的关系，而是为了神朝的稳定。

阿兹尔是如今主系血脉的唯一继承者，如果他死了，大概率会引起王位冲突。

况且，阿兹尔在虚空战争中本就立下赫赫战功，有资格去迎接飞升荣耀。

于是，最受人尊敬的大神官内瑟斯亲自下场，国民支持率飙升，许多中立派转为支持，就连反对派也开始摇摆不定。

在内瑟斯的支持下，太阳君王阿兹尔的飞升仪式开始准备。

由大神官内瑟斯亲自操办。

然而，在阿兹尔的飞升仪式上，阿兹尔最信任的兄弟背叛了他。

那名曾数次在战场上舍生忘死救下阿兹尔的战将扑向了他，将他从太阳神梯上推了下来，自己则被狂暴的太阳焰吞噬。

阿兹尔的飞升仪式被破坏，太阳能量肆虐，摧毁了神都，一切被尘埃掩埋。

等到内瑟斯找到阿兹尔时，阿兹尔已经陷入昏迷，重伤垂死。

内瑟斯害怕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造反，他掀起风暴遮挡一切，趁乱带走了承载了太阳真火的太阳神盘以及重伤的阿兹尔。

随后他用太阳神盘举行了伪飞升仪式，吊住了阿兹尔的性命，所以阿兹尔算不得完美的飞升者，只有长时间接触太阳真火才能保持状态。

两人察觉到黑渊暴乱在即，顾不得混乱的神朝，来到了黑渊口。

阿兹尔燃烧了自己，激活太阳神盘镇压黑渊，内瑟斯则日复一日的扫荡着逃出封印的虚空怪物。

混乱的神都、崩溃的神朝、掀起了暗裔战争的堕落飞升者……

太阳君王与大神官，却没有能力阻止这一切。

所以，对神朝忠心耿耿的安比瑟斯说阿兹尔是罪人与叛徒，未尝不可。

但，内瑟斯更认为是自己的偏颇与失职造成了这一切。

他不敢面对他的那些逐渐丑恶的飞升者同胞，也无法治理混乱崩溃的神朝局面，只得自我放逐于此，以压制虚空为由，逃避着无可挽回的一切。

内瑟斯萧瑟道：“这就是我与阿兹尔，两个罪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