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成吉思汗之死（24）

又过得几日，经过刘仲禄和耶律楚材的悉心照料，定时更换药布，成吉思汗的伤口已渐渐康复，行动逐渐自如，情绪也慢慢平和下来，偶尔还会询问王妃的状况。刘仲禄如实禀告，令刘仲禄和耶律楚材没想到的是，被王妃如此伤害的成吉思汗眼中竟然闪现出了难以察觉的愧疚之色，非但没有杀之而后快，还嘱咐刘仲禄一定要看护好王妃和腹中的胎儿。

这一天申时，成吉思汗与耶律楚材、刘仲禄正坐在寝宫前厅的椅子上说着话，忽闻室外猛犬狂吠、人声喧闹，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来到房门外。稍倾，胡和鲁进来禀告大汗，说是也遂皇后、窝阔台和拖雷太子到了。

成吉思汗点点头，胡和鲁返身将几位迎了进来。也遂皇后和两位太子连呼着大汗、父汗，呼声中都带着哭音，疾步走到大汗身边，挽着成吉思汗的双臂，也遂皇后更是抱着大汗的身体已经泣不成声。

成吉思汗轻轻拍着也遂皇后的后背，安慰道：“好啦，好啦，朕不是好好的嘛，切莫哭坏了身子。”双手帮也遂擦了擦眼泪。也遂责怪道：“臣妾提醒过大汗务必小心防备此女，大汗偏偏不听，真是被色心冲昏了头脑。”

成吉思汗有丝尴尬，转头对耶律楚材说：“也遂确是提醒过朕勿要轻信那个女人，朕没听也遂的话，落得此等下场。”然后环顾大家，继续说道：“事已至此，不必再悲悲戚戚了，这或许就是长生天给朕的惩戒，丘处机老神仙说过，杀戮过重定会招致天怒人怨，朕一生杀人无数，这次必是朕命中该有的劫数，也怪不得他人。汝等都坐下，朕有一些事向汝等交代”。

众人各自落座在旁边的圈椅上。成吉思汗眼神平静地扫视了大家一圈，不徐不疾地说道：“这第一件事就是朕决定从此退隐尘世，前去与那丘老神仙一同求仙问道，不再过问国家大事。”几人顿时惊愕，几乎同时啊了一声，耶律楚材和刘仲禄似乎还有所心理准备，没有言语。

也遂、窝阔台和拖雷面面相觑，窝阔台按捺不住说道：“父汗，现时军情繁杂，若父汗不在军中亲临坐镇，恐军心不稳啊。”成吉思汗摆了摆手说道：“朕已年老体弱，又遭此重创，已然力不从心，是时候将重担交给汝等了。朕意已决，汝等休再多言”。

大家见大汗脸色严肃坚定，不敢再插话，只能静静聆听大汗旨意。成吉思汗接着说道：“朕即日就将前往长春观隐居，此消息仅限汝等几人知晓，不得告知其他任何人。今后，汝等未经朕允许，也不得前去探望。”听得此话，也遂皇后终于克制不住情绪啜泣起来，两位太子和两位重臣也禁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成吉思汗顿了一会儿，脸色冷若冰霜，继续说道：“这第二件事，朕离开以后，蒙古国大汗之位传给窝阔台，汝等应奉窝阔台为主，尽心扶持，如同待朕一样。朕名下的领地、人马和财产交予拖雷好生看护，拖雷务必要全力辅佐好汝之阿哈窝阔台。”大家默默点头，窝阔台张了张嘴本想说点什么，被大汗的目光逼了过来，只得又将话咽了回去。

成吉思汗看向耶律楚材，问道：“棺椁准备妥当了吗？”耶律楚材急忙回道：“已经准备好了，是上好的金丝楠。”成吉思汗点点头，接着说道：“这第三件事，命人将棺椁抬入寝宫，找一尸体伪装成朕的尸体，在军中传言就说朕已经归天，是上次马上摔下后老伤发作所致。由拖雷率兵马将棺椁护送到起辇谷下葬，墓穴地点不得让外人知晓。这朕还活着的消息仅限在座汝等几位和外面的胡和鲁知晓，不得向其他人走漏半点风声！”

起辇谷位于蒙古高原的布尔罕山南部，是成吉思汗出生和第一次称汗的地方。成吉思汗曾经对大家说过，自己百年以后就将墓地定在这里，后来蒙古汗国以及元朝历代皇帝都被埋葬在这一带山谷里。

听得此话，众人眼泪已经止抑不住，瞬间流了下来，也遂皇后更是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家明白，大汗去意已决，日后再想与大汗相见恐怕不那么容易了。

成吉思汗似乎也是怅然若失，静默了一会儿，忽然转头向窝阔台问道：“那夏国小儿可否回信？”窝阔台知道问的是派察罕前往中兴府劝降一事，急忙回答：“禀告父汗，吾大军持续攻打中兴府约半载，城中粮食已几乎耗尽。守城统帅右丞相高良惠年事已高，劳累过度而亡，嵬名令公仍卧病在床，中兴府已无良将指挥作战。前些时日，城内发生地震，宫室房舍塌毁，瘟疫流行，军民患病无治，抵御作战能力大幅丧失。察罕多次入城，对夏国皇帝小儿李哯晓以利害，李哯渐感山穷水尽，已许诺愿意归降。但请求吾军给予宽限一月，以便其准备贡物，安抚百姓，随后李哯亲自出城朝谒，献城归降。”

成吉思汗点点头道：“这第四件事，在李哯小儿献城投降之前，对外暂时秘不发丧，以免其起了二心，待吾大军入城之后，连同李哯小儿及城中军民悉数杀光，永除后患！”窝阔台右手轻抚左胸，微一点头，答道：“谨遵父汗旨意。”成吉思汗迟疑了一下，又说道：“李哯必杀，城中军民由汝等自行定夺吧。”想是又记起了丘处机的告诫，对城中军民动了恻隐之心。但是对抵抗自己如此之久的夏国皇帝李哯，又是古尔伯勒津郭斡哈屯王妃念念不忘的丈夫，成吉思汗是不可能留其一条生路的。

窝阔台答了一声：“是。”成吉思汗接着说道：“这第五件事窝阔台尤其要记牢了。时下，宋、金两国实力犹存，吾军若同时与两国为敌，恐顾此失彼。然宋、金两国世仇，吾军宜联宋灭金，宋国必然求之不得，故可借道宋国，攻金国重地措手不及，金国必败。灭金之后，已无后顾之忧，返回头再来灭宋，中原之地将尽归吾属！”

窝阔台回道：“儿臣已铭记在心。”成吉思汗又指着耶律楚材对窝阔台说道：“耶律爱卿是朕给汝留下的栋梁之才，从今往后治国安邦的大计务必要多请教耶律爱卿。”窝阔台答道：“儿臣记住了。”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成吉思汗长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踱了几步，对大家说道：“今日就准备停当，晚间戍时由耶律爱卿与胡和鲁只带贴身卫队出发护送前往长春观。窝阔台连夜赶回中兴府，让那李哯小儿即刻献城投降，然后择机杀之。也遂与拖雷留下操办朕的后事。”随后，成吉思汗在也遂皇后的搀扶下走进内室休息。

大汗最为喜爱的两位太子和最为信赖的两位近臣默默向大汗深深行了大礼，然后开始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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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以后：汉语成语，出自《曹操集?卷二?军谯令》：“为存者立庙，使视其先人。魂而有灵，吾百年之后何恨哉！”意思是对死的讳称。

朝谒：意思是参见尊者；入朝觐见。

秘不发丧：成语，出自《东周列国志》。解释为暂时不向外宣布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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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释重负：成语，出自《?梁传?昭公二十九年》：“昭公出奔，民如释重负。”原义为好像放下了沉重的担子那样轻松（释：放下；负：负担）。形容因解除了负担或摆脱困扰而感到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