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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直面人性

王洋走进王天明办公室的时候,才发现公司里有些特别的气氛。以前员工们看到他都会热情打招呼,但现在有些人看见他装作视而不见擦身而过,有些人则尴尬一笑,有些人干脆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因为邵梅公司的问题迟迟无法得以妥善解决,现在这把火已经烧到王天明公司来了。恰逢经济下行,公司多项业务受到冲击,董事会已经提出让王天明辞任cEo一职,只等下一次股东大会时投票决议。

王天明正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正在看一份文件,王洋敲了敲门,他才抬起头来。

见是侄子,他笑道:“你怎么来了?”

王洋随手关了门,一屁股坐在王天明对面。王天明满意地上下打量侄子,说道:“你最近恢复得不错。”

王洋笑了笑,在林芝医院的时候,医生的话几乎让他绝望,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了。但上海市人民医院的医生让他又看到了希望,几次手术过后,现在正常行走已经无碍,只不过想要跑跳,却是不可能的了。尽管这样,也足够出乎王洋的意料之外,脚踝的几枚钢钉也变得可以忍受了。

“还不错,”他往椅背一倒,伸开两脚,两手交握枕在脑后,“只要不走远路,正常走路没啥问题。”

这会儿办公室门响了,秘书沏了茶进来,王洋连忙坐直身子。

待办公室门重新关上后,王洋问道:“现在怎么样了?那些元老怎么说?”

王天明敛容说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他顿了顿,又问道:“你们公司怎么样了?之前不是说资金紧缺吗?”

“问题解决了。”

王天明挑起眉毛,问道:“怎么解决的?”

王洋答道:“还记得大疆公司的江若华吗?你认识的。”

王天明迷惑不解:“她?怎么了?”

“那次在医院我们帮了些小忙,她就和我们互加了好友。她家不是和孙建平一个区的嘛,所以走得格外近。结果也不知她是怎么弄的,让孙建平和柳月在她那里都买了保险。”王洋喝了口水,见王天明听得专注,便继续说道,“我们和她一直都有联系,关系处得还不错。后来公司运营出了状况,发不出工资,孙建平实在没钱了,就想到找她退保,还能弄出一点钱来,她这才知道我们公司的状况。不过她很讲义气,主动提出借钱给孙建平。”

王天明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么一档子事,一时间倒对江若华刮目相看。

“她借了多少?”

王洋用手比了个数,王天明有些吃惊,因为江若华穿着十分朴素,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王洋说道:“听说她卖了房子,手头刚好有笔钱。”

“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笔钱?”王天明继续问道。

“我们讨论了之后一致决定,如果项目成功了,就当她入的股份。如果……项目不成功,我们想办法还她。”

王天明点点头,侄子确实成长了。他眯着眼看着这个面庞和自己十分相似的男人,眼中带着几许欣赏、几许骄傲。

“放手去干吧,不要有顾虑。”

王洋点点头,又问道:“婶婶的公司,处理得怎样了?”

王天明皱起眉头,摇摇头。王洋见状,便不肯再问工作的事,只把堂妹王靖雯的事和王天明商量了一番。

王靖雯早恋了,和美术老师。

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国际学校原本是比较包容的学校,对学生早恋的问题比较宽松,但师生恋在中国文化里还是个敏感的问题。

班主任林老师得知情况便找王靖雯谈话,谁知她愣是软硬不吃,只说自己喜欢老师,和别人无关。

学校无奈,只好找老师谈话,更是把利弊陈说一番,老师听完沉默良久,第二天便递交了辞职信,离开了上海。

这件事对王靖雯打击巨大,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茶饭不思,甚至扬言要跳楼,学校无奈,只能通知家长把孩子领回家,待痊愈之后再回去上学。王靖雯便休学在家。

因为怕王靖雯触景伤情,王天明便不让她住在家里,而是住在王洋家里。

王洋妈妈已经退休了,便在家里照顾王靖雯,晚上王洋下班回家,带着堂妹散心。但回家一段时间,王靖雯还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只剩一把骨头,王洋一家人都急得不行,带着她各处看心理医生,但王靖雯还是那个样子,不说话,也不笑,端上饭就吃,吃完就回房间躺着。

王天明听王洋说完,眉头上的皱纹更深了,工作上的事固然是个问题,但孩子的事情更让他忧心。王洋见状,安慰道:“失恋总要一段时间才能走出来。慢慢来,记不得。”

但王天明知道王靖雯问题的根源在于家庭。这孩子太缺爱了,她太需要有个人来爱她,所以不管是谁只要表现出对她的关爱,她便飞蛾扑火一般,全然不顾这是不是爱情。

“你先回去,这件事让我想想。”王天明对王洋说道。

王洋走后,王天明站起身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从这面窗户望出去可以俯瞰黄浦江,景色十分壮美。他看着窗外,一个想法已然在脑海里成型。

第二天,董事会通过决议,王天明辞任cEo一职,由汪副总代理。当天下午,王天明便到王洋家里,接上王靖雯,到江州市奇峰山庄园去了。

江若华此时也不好过,王婷婷在公司里到处说她的坏话,还不断在张凌面前挑拨离间,好在张凌是个明白事理的,并不把王婷婷的话放在心上,即便如此,江若华也够烦心的。

王婷婷不甘心把自己的客户给林锐,但自己又谈不下来,两个月过去,依然颗粒无收。她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江若华头上,认为是江若华影响了她,让她迟迟谈不下来客户。

这下子这件事就成了一段公案,王婷婷不但拒绝出席小组讨论,每次进公司便到处找人诉说,把江若华骂得体无完肤。

这一切,林锐只当看不见,依旧每天见客户,打电话招新人,按部就班,仿佛一切都和他无关。

江若华虽然极力让自己不去注意这些,但王婷婷的行径确实深深影响她的情绪,她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到公司就觉得心里发堵。

这天她辅导完张凌,准备下班回家,林锐叫住了她:“若华姐,你等一下。”

江若华停下脚步,转头古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我想和你谈谈王婷婷的事。”

半个多月了,他终于开口要谈了。江若华已经麻木了,两人走进访谈室,分别在桌子两侧坐下来。

江若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眯着眼睛盯着林锐,这是她的防御姿势。

林锐咽了一下口水,说道:“若华姐,王婷婷现在这个样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江若华心里冷笑,现在称呼都变了,若华姐。

“怎么处理?你问我怎么处理?你是我师父,你不知道怎么处理?”江若华语带嘲讽。

林锐尴尬地笑道:“她毕竟是你的直属,一直这样闹下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江若华想了想,确实如此,如果事情不尽快解决,难保不会影响其他人,比如张凌,毕竟三人成虎,有些话说多了,别人也就真信了。

江若华最近专心辅导张凌,没有再招聘新人就是这个原因。只要王婷婷的事一天不解决,她招聘新人的计划就要搁置。

“你这么说,是有什么建议吗?”江若华心下揣度,这件事是林锐挑起的,既然他提出来,说不定已经有了计划,那就不妨听听他说什么。

“我想着,既然她这么坚持,不如成全她。公司这边手续不好办,但我们可以灵活一点,就让王婷婷跟着我做销售,前半年她销售的佣金提成还是你来收,后面开始再有新的客户佣金提成就转到我这里来。她后面的组织架构我帮她一起搭,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是受益的嘛。免得她下了号半年后才能再进来,大家都有损失不是嘛?”

江若华听了只想大笑,这林锐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响,他自己担心王婷婷下了号被其他保险公司挖去,又绕不开公司制度,却拿她来开涮!本来王婷婷是她的直属,每一笔销售她都可以抽佣,现在按照他的提议,新人进公司最难的前半年,能有多少提成?后面王婷婷做了业绩,她还要把应得的抽佣取出来送给林锐,凭什么?

见江若华不说话,林锐又继续说道:“本来她也想下号,这么做,大家都不吃亏,你可以拿半年的佣金,婷婷也可以进步更快,你又要顾孩子,又要顾着张凌,事情这么忙……”

江若华似笑非笑地看着林锐,心想他怎么会这样想?王婷婷已经把事情闹开了,不管在不在公司,她江若华都忍不下这口气,现在又劝她。欺人太甚!

林锐并不知道江若华的心理官司,见她不说话,便继续说下去:“你女儿要考学,今年压力比较大,我帮忙分担一点也是应该的。我们都是一个团队,不管婷婷取得什么成绩,都有你的一份。”

见他说完,江若华微微一笑:“这件事你和张总谈过没有?”

“张总知道这个事,但主要由我们团队内部解决,只要我们都同意,领导还能有什么异议?”

江若华见如此说,心下也就明了,这是团队内部的公案,大家都不想插手,现在的情况是林锐和王婷婷2打1,她受到两面夹击,如果她不同意,就是格局不够,如果她同意了,大家都有利,只有她承受损失。再说了,开了这个口子,将来林锐还会不会继续这么挖墙脚?其他徒弟还能不能留得住?

江若华不相信张总能同意他们这么做,毕竟公司里还有这么多团队,都这么干,岂不是乱了套?以后管理起来是不是更难?但她也知道,保险公司的管理结构是十分松散的,大多数团队内部事务由团队长自己说了算,领导顶多只是给个建议,毕竟工资不是他们发出来的。

想到这里,江若华抬起头来说道:“行业有行业的规定,这个道理相信大家都懂。婷婷想干就继续干,我可以把前半年的抽佣都让给你,既然她这么认可你,反正我们都是一个团队的,你就帮忙带带她,将来她有了组织架构,我们整个团队都是受益的,何分彼此呢?”

一番话把林锐噎得两眼发白,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江若华见状,便推说有事先走,让他们自己商量去了。

走在路上,她越想越解气,自己受了这么长时间的气,也让他们尝尝滋味。挖别人墙角就这么容易么?

想到自己进大疆这么长时间,一直都对这个公司印象很好,但现在想来,是他们太会讲故事了,或者说林锐讲的故事太好了,但再好的故事,在现实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故事存在想像里、口齿里,但现实是要去经历、去实践的。

江若华很失望,对于林锐和王婷婷,她一开始有一种对人性的幻灭。以前她认为人性本善,每个人都有良知,都有道德底线,但现在她才发现,是自己天真了。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现在看来,人性是恶的。

为了利益,人可以撕破脸,可以笑里藏刀,可以前后不一。

随着时间的推移,江若华渐渐想明白了,人最不应该做的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她已经学会平常心看待这些事。

以前江若华最看重面子,现在想来,面子值几个钱?她苦笑,以前她最希望的就是自己能给所有人留个好印象,但现在她明白了,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在某些人眼里都有罪。历史上的伟人都是毁誉参半的,何况于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自言自语道。

当她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只觉得一身轻松。可不是,不要脸之后,世界都变得容易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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