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白依怜/
拂晓前,在乌成穴深处,两人为战首立了一块无字碑。
“掌圣,就把她埋在这吗……”丹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该刻点什么,让她的后人以后也能祭典一下。”
生者对死者的祭典是一场仪式,以此来显示对生命的尊重。
“她的一生都在这里。”掌圣站立在寂寥的平地,周围是坑坑洼洼的小土包,环视久远。“她唯一的后人就安排在你身边……”
“你想刻点什么,就刻吧。”
掌圣就这么离开了,正如来时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丹愣了一下,意识到老人说的“后人”是指那个为他挡下关键一拳的少女,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原来,她之前说漏嘴的姥姥就是战首啊……那为什么,她要为他挡下那一拳?因为她是他的哨巫吗?
最后他也没有想明白其中的缘由,只好把她的姓刻在了墓碑上,一个大写的“牝”。
正如战首牛逼轰轰的一生。
——
巫堡的山谷外,人们排成了长队。青儿与道女挥手道别。陆陆续续的担架车从她们中间穿过,汇聚到远方的长龙。
他们撤离了这座前线中独自支撑半年的堡垒,没有不舍,也没有悲切,圣战来临时的一兵,无论在哪里都铭记职责。唯有少数从小出生在这里的哨巫与战仆,会怀着对往回故里的热切与离别他乡的情怯。
“我们并没有打败仗,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的,是吧。”担架的队伍中忽然有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卢狗蛋,原来你还活着!”道女对那个一身是伤的兵油子笑骂道。他躺在两根竹竿裹着破布支起的担架上,再也不见那一干狐朋狗友,声音没有往日的嬉笑,平和了许多。
“托您的福,我想起来我还有两千字报告没写……”
道女气笑了,拍了对方的担架一下。
这时,地面忽然一阵剧烈的震颤,像是受到剧烈的冲击,随后,震耳的轰鸣从乌成穴的方向传来,抬首遥望天边绽放着一片金色的华光。
道女猛地转头,看到不远处青儿同样惊诧的目光。
那支又来了?
不对,有人在为我们断后……
青儿除此之外还感应到一丝熟悉的气息,比天空蔚蓝更浩大,比黎明旭日更温暖的……圣脉的气息。
“浩然正气……是掌圣?”吟者不禁低声呢喃。
“他们遇到了危险?”青儿慌忙询问。
“不知道,但是这种级别的战斗,不是人多就可以插手的。”吟灵摇了摇头。
“继续撤退!”道女在远处呵斥那些回头停顿的人。撤离的长队又开始行动起来。而留守的战士汇聚到巫堡的最高处平台,以吟灵、青儿,以及甲一、甲二的队长为中心,聚成了一小撮人,眺望乌成穴北方。
“列阵。”灰袍甲一沉稳的声音传开。
“准备接应!”黑衣甲二粗犷的声音回响。
军令下达,众人顿时飞跃散开,隐于巫堡各个角落,以全身的巫力激活七十二个阵眼,严阵以待。
这一等待就是一个时辰,遥远的天空绽放了一小时的烟花,又过来一个小时后,沉寂的巫堡迎来了如汪洋的异兽大军。
“怎么会……这样?”见抵达的是那支军队,依然不见掌圣和圣子归来,青儿泣不成声。
吟者并没有什么表情。期间青儿请求出战多次,她都以大局为重言辞拒绝了。
“圣子应该没有这么容易死,你可以看一下天机,你与他的联系依然没有断。”
只是掌圣大概率是,求仁得仁了。
“对了,圣女连心结!”青儿就地盘坐,心中默念起繁杂的口诀,终于感受到了她心爱之人的动向。还噙着泪的楚眸带着一丝疑惑张开。吟灵看了过来,表情像是在询问。
“他往西边去了。”青儿答道。
不等她们对此事关注太多,巫堡城池下的阵法范围亮起了绚丽的虹光。
有风猴群开始踏入闯阵。
嗤啦!
向来以速度和秒人着称异兽种风猴,最喜欢舔舐撕裂人类后卡在指缝里的肉沫,如今垫阵当炮灰,却是被阵法之力瞬间撕碎。
但它们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如果一拥而上,怕是阵法坚持不来多久。
青儿与吟灵再没有闲暇功夫讨论。
——
西边。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
兽王带着它的那支精锐翻过了崇山峻岭,踏着昨夜的露珠打破了西林“天堑”线的平静。
终于,踏上了这片土地。
它好像嗅到了人类宜居地甜美的空气,寂静的山谷两岸是一望无际的森林,但按照神的指引,穿过前面这片森林就是人类的居民地,到时候脆弱但鲜美的人类将是它们最好的奖励,特别是人类强者现在都被正面战场所吸引,那么这一路上它将遇到的都是不足为惧的宵小抵抗。
……抵达人类村子后,先饱餐一顿作为奖励吧。想到这一点,兽王觉得清晨浓浓的湿气都是那么的生机勃勃。
“喂,过来开个会。”
那支高层聚在一起嘟哝了几声,大多数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那支们自然商讨不出什么新鲜的点子,也就只能听听兽王慷慨激昂的演说。
“……好了。休憩一下,我们过桥!”兽王结束了这场短暂的战前会议,晨曦的微光映照在它晶莹剔透的皮肤硬甲上,闪烁着莹白的光影。
作为这批那支中目前最聪明的存在,它模仿了人类读了很多的书,知道兵法的要义,那就是出奇兵!
它又通过神给予的恩赐获得了人类的美貌,硕壮的体形、分明的棱角、凸出的关节……现在可谓是文武貌三全,所以无时不刻不为自己感到自豪。
如果有类似基地那样光滑的墙面或者水源,它都想再去照照镜子了。
“兽王,我们可以出发了吗?”不一会,有小的们开始发问。
它们是那支中最优秀的一批精锐,体力恢复也是快得惊人。
“嗯,啊,休憩好了,那么我们——开跋!”兽王振臂一挥。
人类居然还贴心的在天堑上布置了几十面桥,正适合它的大军借过。
于是它们熙熙攘攘的登上跨越天堑一线的桥。
当然,对于君境王兽来说,过桥是不需要的,远古时开辟的天地一线早在岁月中逐渐拟合,有的地方已经聚拢得只剩十来丈的距离,这点距离对于它们来说,一步就能越过。即便是王兽以下的统领级,稍微用点力也能跳过去。只是兽王常与它们说:
“要学会人类的优雅。”
有桥不过,那不是彰显自己蠢吗?
兽王大步走在桥面上,双目坚定不移的平视前方,准备迎接一场唾手可得的胜利。
“不对!”它忽然警醒,强烈的危机在心底油然而生,正如这清晨过于浓郁的潮气。
只是这一声没有来的,听到兽王的呐喊,那支纷纷停在桥面上,踯躅不前。
它们并没有嗅到附近有人类的气息。
这桥,还过吗?小的们心里有疑问。
兽王忽然凝聚起全身莽力,虚空凭的一击要对它进行抹杀;它抵御住了,只是一刹那的心悸,之后全身血液沸腾,气血之力消除那一击的影响。像是巫师的诅咒,又像是阎王执笔,将它生命抹除,……但是这种隔空的招式,不是一般只能咒死凡人吗?兽王很快分析出受击的机理,也因此定位到不远的山坡上,那里有一人。
她就站在坡崖边,面前支了一幅画。画中有一条鸿沟,描绘的是眼前的天堑,天堑上画了几十面桥,桥上绘声绘色的是推搡着挤着过桥的那支异族。她在异族中圈了一笔,又挥动衣袂将兽王的画像抹去,于是兽王受到了几乎致命的一击。
“嚯……有点可惜呢。”她嚅嗫着清纯的嗓音,螓首不见丝毫惜色。
她的出现让兽王如临大敌。
……
白云依水,清澈如韵。
妙笔生花,谈笑芙怜。
白依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