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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信

一日日光景过去,离端午时节越来越近,宫里人人为不久后的端午节宴开始做准备,宫道上陈铺的青石板砖被小太监们卖力冲刷,连石缝当中的淤泥也清理干净,艾草和菖蒲用五色丝线捆了,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沈清姀搭着忍冬的手正往勤政殿去,今日一早请安回来,就有小太监来瑶华宫,说晌午过后传了姀贵人去勤政殿伺候笔墨,因此沈清姀换了一身简便宫装才缓缓动身前往。

勤政殿外,陈福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见沈清姀漫步而来,急忙面上堆起笑,乐呵呵下了白玉石阶去迎沈清姀:“姀贵人您可来了,奴才等您好久,快随奴才走吧,圣上正在内殿呢。”

“有劳陈公公了。”沈清姀微微一笑。

勤政殿正对着太阳,一级一级白玉石阶往上,闷热的气息随之而来,可殿门大开,一股清凉之意席卷而来,将身上的燥意瞬间一扫而空,沈清姀狐疑间,陈福已经从外边儿轻轻带上了门,沉沉一声:“进来。”容不得沈清姀多想,掸掸裙摆,莲步生风近了萧祈身侧。

来勤政殿的次数也不少了,沈清姀对于萦绕在殿内的龙涎香味道早已适应,只是才短短几日,重瓣莲花样式的博山炉边上就多了荷池鲤鱼戏水图案的冰缸,难怪勤政殿里这样凉快。

沈清姀眼神扫过里面一整块的冰,已经融化一半之多,可见天气是越来越热了。

萧祈自从说完一句‘进来’,便头也不抬处理手头上的事,沈清姀见状,自顾自请安后,挽起水袖,取过砚台边上等松香墨,慢慢研磨起来。

松香墨物如其名,手腕用力间,均匀的墨色晕开在砚台中,点点松香味道散开,仿佛盛夏天里,雨过天晴后,树梢枝头掉落的一滴粼粼清雨,捎带着不易察觉的松香气息。

殿外艳艳日火,殿内凉如初秋,沈清姀闻着浅淡墨香,内心一片平和。

萧祈蘸取墨汁之际,瞟一眼沈清姀,她面色和缓,一双美目沉沦,不被外界所干扰,就这样静静站立在一旁,头上并蒂荷花样式的新制绒花将她衬映得更加清丽逼人。

萧祈嘴角不自觉勾了勾,伸手捞过一旁从霁县远道而来的书信,递出去道:“叫你来,是因为霁县的信到了,朕想着你一定很想知道霁县现在所发生的事情,所以,找了一个伺候笔墨的理由让你过来,这信里面,有你弟弟的消息,放心,不是坏消息。你看完,交还给朕,朕替你放在勤政殿内,不叫人寻了去。”

闻言霁县二字,沈清姀浑身一颤,好似霁县二字被她深埋心底后已经很久很久没人提起过了,一个小县城而已,宫里压根儿没什么人听说过。沈清姀呼吸渐重,一双眼睛里进了水似的模糊了起来,她挪不开眼,只觉得萧祈手中的信件有千金中,哪怕只关于霁县。

可这信里面,有她世上唯一的亲人的消息啊。

沈清姀心底有声音叫嚣着,让她将眼底的泪意狠狠逼下心头,她甚至还能朝萧祈谢恩:“嫔妾多谢圣上。”

可伸出去的一双手依旧不受控制的轻颤抖起来,以至于不小心沾染上了墨汁都不知道。

萧祈微微叹口气,攥着信的手一把拉过沈清姀,指腹碾磨掉沈清姀小指上的墨点,声音沉沉道:“你也知道霁县离京都有多远,所以一月内才有这一封信,要是碰上不好的日子,两个月也是有可能的,但朕能跟你保证,要是有信送到京都,那朕一定会给你看。”

沈清姀怔怔望着萧祈认真给她擦拭的模样,心头居然一阵酸涩,她想起太后对她的威胁,宫中妃嫔的尔虞我诈,竟在水深火热之中,在勤政殿内寻得一方清静之地。沈清姀很想真心对着萧祈道一句谢,谢谢萧祈给了她念想,可话到嘴边,沈清姀唇瓣嗫嚅下,冷静道:“嫔妾知道了。多谢圣上能将信给嫔妾看。”

“坐着去看吧。朕还有事。”萧祈挑眉,似笑非笑算了接受了沈清姀的道谢,他将信塞进沈清姀手中,指了指窗边下的楠木椅。

沈清姀迫不及待间拆了信,这大概是萧祈留在霁县的人传回来的,里面薄薄三页纸却深深吸引沈清姀目光,她好容易忍下去的泪眼重新朦胧,信里,弟弟的腿每逢阴雨天气还是会疼,碰上疼的厉害时候,也需吃上一两副药才能止住,可自从村口搬来了一位大夫,他的腿隔三岔五寻了大夫去看,却也好了很多,至少每每疼起来,能忍了。

至于在私塾里的教书生活,孩子们很好,村民们也很好,他们喜欢他,喜欢这位教书先生笑起来双眼眯眯的样子,喜欢这位教书先生尽管衣衫泛白却仍然干干净净的感觉,也喜欢他每日下课后摸摸孩子们扎着小辫儿头的模样。

信里还说,这位教书先生屡屡路过村头那一棵老榆树,总会停下来,一个人呆呆望着老榆树嘀嘀咕咕几句,村民们听不清他在讲什么,可教书先生每次都会很伤心的样子。好在,教书先生身边多了一个小尾巴,三天两头找了机会给教书先生送东送西,还会大呼先生的名字:“沈清宴!”

熙熙攘攘的霞光漏在沈清姀背后,绿树阴浓挡不住顽皮的风吹开青纱帐,没人理会间,意兴阑珊落坐在窗外廊柱下轻悬的铜铃上,风儿晃悠着小脚丫,荡起秋千,偷望着殿内的男女。

萧祈静静陷在龙椅里,凝望沈清姀,她泛红的眼眶之中渐渐蓄满了泪水,颗颗滚烫的泪像是断线的珍珠滑过娇丽容颜一直到她消瘦的下巴处,最后滴在荷青色宫裙之上,晕开一片,她整个人沉沦到悲伤中去,强压下去的哽咽声就像是被困锁住的小兽轻轻发出的呜咽声,声声刺耳。

她浑然不觉自己已经看完了这封信,还在一而再再而三的翻弄,妄图从中找寻到一点被自己遗落的消息,好让她在深宫之中,午夜梦回之时,不至于潸然泪下。

可信只有薄薄的三页纸,再多一行都没有了,沈清姀颓然阖眼,胸口发闷发沉的感觉将她一丝一寸拽着从信中回到现实,沈清姀痴痴笑了,她环望四周,已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她以为自己在村口的大夫家中看着沈清宴拿着膏药离开,以为自己欣喜间看见沈清宴教孩子们读书的样子,以为自己仍和从前一样同沈清宴一起向着老榆树祈祷,祈祷父亲在外一切安好。

可现实是,她现在是深宫中的姀贵人,一举一动都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她也全然忘却了宫中忌讳。

悲欢不溢于面!才是宫中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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