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互市
三人一怔,随即接旨。
“曹阁老,你随陛下亲征,可知陛下究竟何意?”
张益话语刚落,于谦也转过头来,看着曹鼐。
无他,实在是陛下亲征回来变化太大,让人有些摸不准。
原先的宠臣说杀就杀,毫不手软。
这是最可怕的,上一个让人摸不准的皇帝还是洪武朝后期。
老朱幼年丧父,中年丧子,晚年喜怒无常,官员每天上朝前都需先给自己准备好棺材,生怕突然被杀,来不及准备后事。
现在朱祁镇怎么也有了这个趋势?
曹鼐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如实开口道:
“陛下此征体恤将士,察纳雅言,鼓舞士气,所为可称贤明。”
张益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如此看来陛下实乃一代雄主!”
陛下年少继位,主少国疑,太后监国,朝堂腐化。
陛下隐忍不发,宠信佞臣,待出征归来,把那些牛鬼蛇神一网打尽。
张益心中已经不由脑补出朱祁镇所作所为真实意图。
于谦静静听着,也不开口。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谨身殿。
朱祁镇坐在御案前奋笔疾书,三人不敢打扰,候在一边。
足足两刻钟,朱祁镇才停下笔来,抬眼看着拘谨的三人。
“朕此番出征,亲历边关,感触良多。今日招诸卿前来,就是想听听你等对互市的看法。”
三人对视一眼,对朱祁镇的问题有些诧异,沉默半晌,资格最老的曹鼐率先开口:
“陛下,互市之策自永乐时便有了苗头,先帝大力支持,在宣统朝发展壮大至今已十余年。”
“这些年间,因为互市存在,边境摩擦少了很多。许多少族边民以牛羊毛皮,换取盐巴粮食。我朝再运往内地出售,获利亦不少,实乃良策。”
其余两人闻言同样点头附和。
十几年北疆没有战事,和互市有很大关系。
游牧民族地区,盐巴,粮食,布匹这些生活必需品奇缺。
北地酷寒,不宜耕种,饥饿是他们骚扰边境的主要原因。
朱祁镇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不错,那你等可知每年互市我朝获利几何,瓦剌获利几何?”
“这,臣等不知”
三人闻言一怔,互市能换多少东西?最多是让少数民族度过寒冬罢了,这种小事他们自然不会关注。
朱祁镇也没生气,淡淡开口道:
“仅正统十三年,一年间瓦剌就从我大明至少换去了十万担粮食,三千担盐巴,一千匹布,其余物资无算。我朝仅换来驮马两千匹,牛羊六七千之数。”
朱祁镇的话让三人一惊,逆差竟如此之大?
不过三人也没有惊慌,这些东西左右不过二三十万两银子罢了。
这和大明的税收比起来还是毛毛雨,如今四海升平,一年仅仅税收就是两千多万两白银。
“我朝富有四海,给些恩泽,安定边疆也无不可。”
“不错,我朝行王道,长城内外,亲如一家于国于民大利”
三人闻言也是频频点头,表示认可。
朱祁镇闻言差点被气吐血,这些败家子,天朝上国当上瘾了吗?
真要亲如一家,他这次出征跑去郊游了?
“你等可知仅十年间,瓦剌部族就凭这些粮食,从四五万人发展到如今二十余万。一万多战兵到如今五六万人?”
“粉饰太平,于国大害!亏你等还是我大明支柱!”
朱祁镇本想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结果这几个货做惯了天朝上人,把钱不当钱,这是朝廷官员该说的话?
三人看朱祁镇暴怒,相互对视一眼,无奈开口道:
“陛下之虑,我等怎会不知?可是陛下,您可知若无互市,北蛮一年数犯,每年光抚恤将士,安定边疆最少需五百万两白银!而开互市,只需每年最多十万两银子。”
于谦看出了朱祁镇的不解,继续道:
“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他们可以在大明漫长的边境线上任意一点发起进攻,我大明只能增兵而守,弥耗甚巨。”
“若无灾荒,我朝每年岁入两千万两白银并不算少,但要开销也不小。通运河,加固城池,官员和将士们的俸禄,还有宗室的俸禄都是一大笔开销。”
其实他们也很无奈,都是官场老油条,其中利害他们怎会不知?
但不开互市的话不用瓦剌动手,巨额的军费就能压垮朝廷。
朱祁镇闻言吐了口浊气,都是钱惹的祸,巨大的利益让朝廷不得不改变策略。
怪不得朱瞻基时期就裁撤了漠南卫,奴儿干司,安南交趾,旧港宣慰司等地的布政司。
这些地方偏僻荒芜,路途艰险,弥耗甚巨,财政压力过大,不得不裁撤。
看来还是要想办法搞钱啊!崇祯就是活生生穷死的,他可不想当崇祯。
看来这互市一时半会是关不了了,但是这也不代表他就没办法搞也先。
朱祁镇思索一番开口道:
“即日起,严格检查互市货物。到明年开春,只准出粮一万石,布五百担。违者斩!”
“陛下,突然少粮,怕是会引起各族不满啊,若边疆动荡……”
朱祁镇没有接话,反而看着打趣道:
“于侍郎,朕闻你饱读诗书,少负盛名。此次出征,兀良卫功劳不小,朕已经答应封其为王,你替朕拟一篇嘉奖诏书可好?”
于谦闻言不知朱祁镇何意,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臣自当尽心竭力。”
“好!下去吧。”
朱祁镇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三人出了谨身殿,向宫外而去。
“看来今年冬天又要起战乱了”
张益感叹道。
那些蛮子可不讲理,没吃的就抢,突然少了十倍的粮食,就算这次出征杀了不少鞑子,边疆还是会动荡。
于谦和曹鼐闻言也不自觉点了点头。
不对!
曹鼐是跟着朱祁镇亲征的,朱祁镇对子民的爱抚他亲眼所见,而且陛下又杀王振,绝对是明君,少了互市会导致边疆动荡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那为何要这么做?
曹鼐百思不得其解,总感觉遗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