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石灰吟
其实他早注意到了宗室的年俸,七百万两,太特么夸张了,快赶上朝廷收入的三分之一了。
哪怕洪武十八年削了一次亲王年俸,五万石削到了一万石。但架不住人多啊,亲王数十,下面有郡王,郡王下面有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加上各种中尉,大明开国至今百年,但能生的已经传了四五辈了。
而且,每个子嗣都有俸禄,亲王长子袭承亲王爵位,其他儿子都封郡王,而且生一个还特么有奖励。
成祖朱棣夺取天下后,怕各地藩王效仿,削了军权,不准亲王无故出府。相应的,福利待遇增加,这就造成了宗室们啥也不干关门造娃。
财政一大块都要紧着宗室,何况宗室还有封地,封地还挺大,多为富饶之处。
秦王就有西安府和周边县城封地,封地内藩王就是土霸王,税就别想收了,还要交过路费。
所以明朝末期税赋基本靠江南,那边没有藩王,能收上来税。
这个问题必须解决,不搞掉这群蛀虫可不行。
“金英,朕亲征凯旋,举国同庆。着各位亲王入京,设家宴,叙叙旧。”
“奴婢遵旨”
金英应了一声,小跑着去拟旨了。
环顾殿内,众人都低头忙碌,看了眼心神不宁的曹鼐,朱祁镇淡笑一声离开。
等朱祁镇走远,殿内不由炸开了锅。
“阁老,您入朝数十年了,怎么,怎么忘了规矩了啊!
“是啊,宗室之事乃陛下家事,我等怎能提及?”
“您这不是自找祸事吗?唉”
曹鼐眼见几位好友恨铁不成钢,欲哭无泪啊,他早该想到这陛下会坑人,没想到这么无耻啊。
黑的说成白的,他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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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工后,曹鼐已经可以预见这个消息插了翅膀一样飞往各地宗室府邸。
他总不能给诸位大臣说陛下栽赃他吧?
“唉,是老夫失言,老夫失言了。”
曹鼐苦笑道,反正他快退了,这锅该背就背吧。
“唉……”
众人听到曹鼐的话,心里更加确信,不由叹息。
这年头宗室能量还是很大的,怕是过不了多久首辅就要换人了。
果不其然,一只只信鸽半夜从京城飞往全国,曹鼐削俸的事被添油加醋的描述给一众亲王。
随之而来的,还有陛下招宗室入京参加家宴的圣旨。
这岂能不让众位亲王想入非非?
“这曹鼐,本王有一面之缘,本以为是忠厚老实之人,没想到竟想断我等命脉!”
“妄议宗室,着实可恨,本王这就上奏陛下,弹劾曹鼐”
“不错,我等联名上书!”
这一幕在诸多王府上演,也有聪明的猜到朱祁镇才是背后的推手,但没关系,无论如何要给够朱祁镇压力,让他不敢妄言削俸,最大程度保护他们的利益。
雪花一般的弹劾从全国各地飞往京城。
朱祁镇倒是没有在乎,他这会正拉着工部尚书江渊,商量修路的事呢。
等明年有钱了,该怎么花也是个问题,朱祁镇想来想去还是修路来的实在,要想富先修路。
古代地方管控力弱,物价飞涨的原因就是交通的问题。
所谓天高皇帝远,就是说的道路不便。
比如食盐,沿海产盐区一斤食盐二十文,到了陕甘缺盐区,盐价高达八十文。
这还是盐,粮食就更不得了,运输起来人吃马嚼,这种横跨南北的运输要是走陆运,那堪比灾难,一百斤粮食运到连三十斤都不到。
水运北方有结冰期和枯水期,难以维持,所以陆运极其重要。
朱祁镇一顿高谈阔论,江渊闻言脸都吓白了,开什么玩笑,这么长的路他得干到什么年月?堪比修长城啊。
“陛下,如此劳民伤财,秦之祸不久矣,臣万万不能从命!”
江渊义正言辞开口,他哪怕掉脑袋也不干被挂在历史上唾弃的事。
回家怕是脊梁骨都要被戳破。
“此举怎是劳民伤财呢?农闲时修路,领些工钱,也不耽误生产,此举大善啊。”
朱祁镇疑惑的开口,明明是好事怎么江渊这么抵触?
“发工钱?陛下不是增派徭役吗?”
这下给江渊干迷糊了,古代是有徭役的,说白了和赋税差不多,贫民需要每年免费给国家劳动一段时间。
地方上修个水道,平常给县老爷抬个轿子什么的,都是徭役的一种。
徭役过重则会激起民变,免费给朝廷干活就算了,朝廷还要用鞭子抽着,那就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
但是朱祁镇的意思是要给农民给钱,雇他们干活,形成雇佣关系,这样去留随心,有钱拿,比农闲时候在家数星星好多了。
“谁说要增派徭役?朝廷发饷修路。”
朱祁镇摸了摸脑袋,他还是有些没法适应古代的脑回路。
免费干活,这谁敢想啊。
“陛下,如此确实可行,但所需钱粮怕是天文数字。”
江渊思虑了一番,点头道。
“不错,先串联几个关键城市,朕意首先修通大同至京城,西安至京城,辽东至京城三条路。你先带工部哪个章程出来。”
这三条路朱祁镇也是深思熟虑,毕竟手上钱不多,西安天高皇帝远,修条路能方便控制。
大同和辽东则是为了监视草原,运送物资。
南部水利目前还能用,漕运也年年修缮,暂时不需要花大力气搞条路。
“好了,就这么定了。爱卿可知这是何物?”
敲定下来后,朱祁镇兴致勃勃的拉着江渊看自己数日苦思的结果。
只见桌台上放着一四四方方的石块,江渊拿起来只觉坚硬异常,如此方正的石头倒是罕见。
“陛下何处得此奇石?”
听着江渊的发问,朱祁镇哈哈一笑。
这便是他鼓捣了几天鼓捣出来的土水泥。
他原来想着那些穿越者随手就能飞机大炮,水泥沥青的都是扯淡。
你造水泥得要石灰吧,石灰上哪搞去?这不扯淡吗?根本没考虑。
结果前几日,他饶头性质的看着于谦忙的满头大汗,突然灵光一现。
如果记得不错,这个大哥好像还写了篇诗,名字很贴切,就叫“石灰吟”。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