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见

不管莫莳愿意不愿意，两天后，在莫家小院她还是见到了那两个人。

两个今后让她无比痛恨的人。

昨晚下了一夜小雪，雪不大，但地上也积了一小层。莫莳正带着挎脖的大棉手套在小院里扫雪，就看大门被推开了。

李小婉和一个男人一人推着一辆自行车进来了，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孩，莫莳看着那女孩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样子，穿着一身红色的大棉袄，棉袄上没有补丁，极其难得。

“小莳，这是你顾叔叔，快喊人。”李小婉一脸喜色地冲着莫莳说。

“……顾叔叔”，莫莳顿了一下才不太情愿地跟人打招呼。

顾三民个子不高，跟李小婉站在一起高出了小半个头，李小婉一米六左右，顾三民一米七不到的样子，在北方男人中算是矮的了。

一头利落的短发，国字脸，浓眉大眼，看起来一脸正直的样貌，是时下人喜欢的长相。穿了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板着脸时身上有一股让人惧怕的气势。

莫莳第一眼看过去就不太舒服，不合眼缘。

李小婉和顾三民两人边停车边说话。

“小莳长得像你，一样的俊。可比我那闺女好看多了。”顾三民这话一出，惹得院中三个大小女人不痛快。

“呵呵，是嘛，哈哈”，李小婉嘴上应和着。

心里却在吐槽，莫莳这丫头眉眼长得像极了她那婆婆，用莫思归的话说，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

莫莳的嘴巴和鼻子则跟莫思归一模一样，鼻子高挺，嘴唇极薄。让整个人看起来，清冷清冷的。

莫莳除了一把好头发，没一点地方像她这个当妈的。

顾三民的闺女顾芳不满道，“爸，你怎么说你闺女呢。我妈说我好看着呢。”

顾芳从小就对自己的容貌耿耿于怀，她长得像极了亲爹，国字脸，浓眉大眼，厚嘴唇，女生男相。她妈说这长相，有福。

而且她骨架子大，身上明明没什么肉，穿上棉衣总显得粗笨。

至于莫莳，她不喜欢顾三民打量她的眼神，感觉怪怪的，让人不舒服。

李小婉让莫莳带顾芳到她房间去玩会儿，自己给顾三民介绍莫家小院的布局。

两个女孩别别扭扭的，谁也没先开口打招呼，莫莳自顾自地进了正房堂屋，顾芳想了想跟了上去。

一进门顾芳就被眼前的布置惊住了，墙上的挂钟，正中的沙发、茶几、斗柜，竟然还有收音机。

整个客厅干净清爽，窗户玻璃擦得锃亮，还挂着白色的窗帘。她在同学家见过沙发，见过收音机，见过落地钟，但没想到有人家会同时拥有这些。

等进了莫莳的卧室，顾芳嫉妒的心都疼了。一张大大的雕花大床，挂着浅色的蚊帐，漂亮极了。

这时候的顾芳还不知道，这床是千工拔步床，床上挂的也不是蚊帐，而是床幔。

莫莳进了房间后，自顾自开始练字，她写得是簪花小楷，心经。只有练字才能让她心静下来。

等顾芳打量够了莫莳的房间，回过神才发现莫莳坐在桌前在写毛笔字。顾芳撇撇嘴，装吧，毛笔软趴趴的是那么好写的嘛。

然而，凑近一看，几行漂亮的小字映入眼帘，顾芳沉默了，随后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气，凭什么你房间漂亮，长得好看，写字还这么好看！

老天太不公平了！

顾芳眼睛一转，假装对桌子上的乌龟镇纸感兴趣，身手去拿，“好可爱的小乌龟。”却挥手打翻了桌边的砚台，墨汁洒了莫莳一身一脸，桌子上的心经也废了。

“啊，你干什么”，莫莳惊叫，拿着毛笔飞快地站起身。

顾芳一边说对不起，一边用手给莫莳擦身上的墨汁，却把点点墨汁涂抹的范围更大了，棉衣上到处都是墨痕。

李小婉和顾三民也被叫喊声引到了屋内，进门就看到莫莳一把打开顾芳的手，顾芳委屈地抱着手扑到顾三民怀里。

“小莳！你怎么这么对小芳，以后她就是你姐姐了，快道歉。”李小婉柳眉一竖，厉声道。

顾三民温声劝道，“小女孩打打闹闹，别小题大做。就是小莳脾气有点大了，呵呵。”

“都是被她奶奶和爸爸惯坏了，这个时间练得什么毛笔字，不知道有客人来了，显摆你会啊。”李小婉心里气，嘴上也不饶人。

“收拾干净，去厨房做饭。你顾叔叔他们第一次来，做点好吃的。”

莫莳看李小婉问也不问就责骂她，委屈地眼泪唰一下就流了下来。

小小的莫莳一个人去了厨房，李小婉和顾三民去了西侧卧室，顾芳留在莫莳的卧室，她东翻翻西翻翻，越翻越是嫉妒。

这边，顾三民不露痕迹地问，“怎么是小莳住上房呀？”

李小婉撇撇嘴，“以前老太婆和小莳一起住，之前小莳想让我住，我一想到老太婆在那屋断气的心里膈应。”

“现在是新社会了，不兴这些，再说有我和你一起，你怕什么。”

“那屋地方大，等你生了，再放个婴儿床也放得下。西边这间卧室，放婴儿床有点勉强了。”顾三民说着话，把手放到李小婉的肚子上轻轻摸了摸。

李小婉一惊，抬头看了看门口，见没人才放了心。“你注意点，别在孩子们面前漏出来了。”

“怕什么，明天我就带你去领证，后天就搬进来。”顾三民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怕什么，怕流言蜚语，吐沫星子淹死人，我男人才死了一个多月，现在不瞒着点，你想让人以为这是莫家的遗腹子？”

“想得美，我老顾家的种，当然得姓顾。”

“那不得了，到时候我七八个月生了，假装意外早产，外人也说不出什么。”李小婉悠悠道。

其实她心里明白，肯定会被人们叨叨的，毕竟她改嫁的太早了。但顾三民在革委会工作，量也没人敢在他们面前胡说八道。

两人商量好，以后他们两口子睡东侧上房，顾芳和莫莳住在西边这间卧室。

听到莫莳在厨房喊饭做好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卧室。顾三民看着斗柜上的遗像和骨灰坛，对着李小婉说，“还是入土为安的好，咱们就别打搅了。也怕影响了你胎气。”

“回头我和小莳说下”，李小婉应道。

“我倒是可以帮着看处好墓，”顾三民一边给李小婉掀开正门的棉门帘，一边说道。

“嗯，行。”李小婉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