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琴魂（三）

凌绮姚觉得她这句话简直就是废话，刚才自己都已经跟她禀报肇事经过了，此时又来兴师问罪，岂不是多此一举，便道：“掌宫大人，我已跟你认罪了啊。”

“既然知罪，那就跟我去国主那里伏法受罚。”说话间，夏瑶已经走近她的身前，猛然间抓紧了她的手臂，仿佛她会溜了一般。

也难怪，后阁的每一件乐器都是她心爱的宝贝，如此遭人辣手摧花，当然恨得咬牙切齿，定不能让肇事者逃逸，定要讨个公道才行。

凌绮姚表示可以理解她此时的心情，便乖乖的跟着她去了祭霆那里。

再次见到祭霆，却感觉有好久没有见到了一般，也许是身陷囹圄的缘故，见到他就宛如见到救命稻草。

祭霆当看到乐工局掌宫押着凌绮姚走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诧异，因为凌绮姚本身就是个不受教的家伙。可是当他看到凌绮姚身后那个丑陋不堪的古琴时，却小小的错愕了一下，他怎么也猜不到，凌绮姚竟然选了一个这么丑的琴。

“属下参见国主。”夏瑶作揖道。

祭霆还没有从刚才那阵错愕中缓过来，便只能拧着眉头，漠然的望向她，道：“有何事启奏？”

“回国主，凌绮姚犯下滔天大祸，将我华音殿后阁的乐器金尽数摧毁，还请国主明鉴，给予惩罚。”夏瑶一五一十的回答着。

“只是毁了一些乐器？”祭霆眉头渐渐舒展。

夏瑶稍稍忖过，道：“虽然只是毁了一些乐器，但她的行为实在令人难容，倘若再留着她，一定会搞得乐工局鸡犬不宁，没准还会令整个皇城蒙羞。”

“她不过是一个劣质无能的宫女，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祭霆拿起一个茶杯，在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嘴角扬起一丝不屑与邪魅的笑容，又望向她，“我看夏掌宫是多虑了吧。”

“属下也是在为了皇城的名声着想啊，况且留着这样一个无用又闯祸的宫女，又有何用，只能被人当做笑柄……”

“那你想怎么惩罚她？”祭霆打断她的话，同时望过来的目光凛然了许多。

夏瑶语气坚定，道：“对于这样一个无用之人，恳请国主将她赐死。”

凌绮姚心里咯噔一下，望向她，心想也太狠心了吧。

虽然凌绮姚早就预料到夏瑶要这样提议，但真正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紧张起来，此时只能在心中祈祷，祭霆还没有对她失望，可以保住她的小命。

如果此处没人，她真恨不得爬到祭霆的耳边呐喊：我还是有用的，留着我吧……

但是眼下只能默默等祭霆做决断了。

祭霆在听到夏瑶的最后一句时，茶杯竟然“啪”的一声被捏碎在手中，但是他的眼神依然如刚才一般凛冽漠然。邪冷的气息从他的双眸中迸发出来，“区区几样乐器就要置人于死地，那我阳州岂不是要灭绝了？”

夏瑶面对这风云突变的气势，突然有些招架不住，神情愕然的呆在那里，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国主并不是这样一个人，对于杀个人，为何又如此计较了？她开始在心中揣摩：难道是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太过生硬，以至于引起了国主的不满？

她也只能这样想了。

凌绮姚在心中长舒了一气：看来祭霆还算有点良心。

此时的夏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面对国主不容违抗的威严面孔，她悻悻的不敢做声。

便见祭霆恼火的将手中碎片残屑丢到一旁，硕大袍袖往后一甩，道：“赐死就不必了，不过凌绮姚现在是你乐工局的人，理应由你惩戒。那么惩罚的事就交给你了，回去之后好好管教才是。”

凌绮姚刚放下去的心又噌得一下提了起来，刚刚还在感谢祭霆良心发现，没想到他又要袖手旁观了。他把自己交给掌宫，岂不是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夏瑶慌神之际连忙领命：“属下遵命，属下告退。”

凌绮姚最后瞄了祭霆一眼，也想快些离开这里。便默不作声的试图跟着掌宫一起混出去，即便出去以后要受到掌宫的惩罚，总比在这里看祭霆铁青的神色好得多。

“凌、绮、姚！”一字一句，字字铿锵，带着赫赫威严以及些许的故意挑逗迸发出来。

凌绮姚身子一僵，看来是躲不过了，她唯有悻悻的转过身来。

祭霆阴沉沉的脸上，蒙着一层桀骜与邪冷交织的气息，细长深邃的眼睛里，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凛然，“本王还没有训斥你，你就想离去？”

门“吱悠”一声被离去的掌宫关上，也如同凌绮姚的心，瞬间被黑暗包裹起来。

面对缓缓逼近的祭霆，凌绮姚小小的往后退了一步，冲他挤出几丝干巴巴的笑容。

祭霆慢慢的已经走近了她的身前，没有任何举动，只是沉默的凝视她，深邃如剑的目光像是要穿透她的灵魂直达她的内心。

这令人窒息的宁静与安详，反倒让凌绮姚有些不安了，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不敢大口喘气。暗暗心想，莫不是被他看出了自己整容的刀痕？毕竟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自己的眉眼部下功夫，但是对于自己的高超手法，她还是坚信无痕无创的。

这样的安静气氛持续了良久，可是突然间，祭霆伸手掐上了凌绮姚的脖子。

凌绮姚猝不及防，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同时感觉到颈间一阵冲击，不由咳嗽几声。

祭霆的手往下滑，赫然抓住了她的衣领，又用力的顺势一拽，将她整个身子拉到了身前。同时，俯下头去，近在咫尺的凝望凌绮姚，并用咬牙切齿的低沉声音道：“可恶！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要惹事生非！不可引人注目！”

“我……”凌绮姚突然不知道怎么辩驳了，因为她总不能说是自己的召唤兽把那里搞得一团糟。此时面对祭霆贴上来的妖孽面容，她只能极力往后梗着脑袋，但即便如此，她依然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祭霆的呼吸，一阵阵气息扫在她的脸颊上。

“你什么你！无话可说了是吗？”祭霆有些恼怒的瞪着她，“还有，你竟然会选一件如此破旧丑陋的古琴，你若不会挑选，本王便赐你一件。还好没有人知道你是本王精心训练的傀儡细作，否则，本王真要跟你一起丢脸了！”

“我……”凌绮姚真的很想说这是她迫不得已的，但是她再一次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辩驳，因为对于一个不了解实情的人，以及另一个想隐瞒真相的人，相互间的辩驳真是显得很无力。

凌绮姚只能梗着脖子尽量往后仰，被死死抓着的衣襟令她无法后退，只能迎面感受着霸道威严的气息。

“应该让你吃点苦头才行，不然你真不知天高地厚。”祭霆浑厚平缓的声音缓缓流动在耳边，凌绮姚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吐纳的暖气。

凌绮姚与他四目相对，时间久了，仿佛可以洞穿心底，“你为什么一直以暴戾示人，其实……你心里没有那么强大是吗？”

听到此话，祭霆身体一震，猛然松手。

凌绮姚控制不住身子，重重的摔倒，身后的破琴随之碰撞在地上，发出“嗡”的一阵陈旧声响，回荡在满屋中，令整个气氛越发的沉闷。

她的身子一阵痛，一时难以起身，只好用双手支撑起身子，惊恐的望向这个捉摸不透的男子。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是还是散发着一股霸道的桀骜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