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清澈的愚蠢

夏清晏忽然下旨，要立古国贡礼的舞娘苏云霭为后。

群臣反对激烈，然而，随着那枚九龙印玺的出场镇压，满堂朝臣，无一人敢言，不由己，不自主，只能匍匐于帝威之下。

此时，朝臣们似乎才隐约明悟，那场封禅神山的祭典，并不只是仅此而已，并不仅仅是为他们注入了一股力量，而是在旷日持久的影响着整个大夏。

而在那之后，夏清晏成为大夏名副其实的帝王，任何民与臣的反对，皆无效。

在大夏，他的话是圣旨，也是天意，是一言九鼎，不可忤逆。

封后大典在整个天京举行，排场仪仗，比当初江婉容的，还要盛大得多。

苏云霭端坐于大红绸缎铺就的凤辇上，嘴角噙着一丝难以自抑，幸福的微笑。

她是真的爱上了那个人。

就如夏清晏，也爱上了她一样。

此时，夏清晏却并不在皇宫，同样是宾和楼，他看着她比当日作为贡礼时，还要奢华十倍的轿撵仪仗，从城外缓缓向皇宫行去，将要宣告天下，这场盛世婚礼。

夏清晏一身大红喜袍，一杯又一杯的酒，如同清水一般，被他毫不犹豫的倒进喉中。

他想大醉一场，然而，却醉不了。

轿撵途经酒楼窗下，夏清晏抬手将窗扉合上。

稍倾，街巷中传来焦急与混乱的声音，马嘶人惊呼。

一柄剑，直直的插进苏云霭的心脏。

夏清晏丢了手里的酒杯，很快出现在苏云霭身边，搂着她，看着她胸口的鲜血，将一身喜袍染得更加鲜红。

夏清晏垂眸看着苏云霭，轻抚着她的脸，直到她在他怀中断气的最后一刻，才轻轻在那额头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抱歉，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

夏清晏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

爱意初生，而他要做的，却是斩断这份牵绊自己的畸爱，唯一能给她的，不过是一场盛世婚礼，一个妻子的名分罢了。

一滴清泪落在苏云霭逐渐失去温度的小脸上，夏清晏有些愕然，茫茫然抬头，指腹落于眼角，果然察觉些许湿润。

他，也会哭么？

夏清晏搂着苏云霭已经失去温度的身躯，不愿意放手，直到天色昏暗，直到夜晚，直到夜色渐深。

他不记得群臣们最后是怎么说服他松开了手，回过神儿来的时候，苏云霭娇小的身躯，已经被钉入棺材之中。

夏清晏下令彻查刺客，查出来的结果却是早已注定。

与太学有关联的几个江彻、姜禄系官员，原是自诩忠肝义胆的清流臣子，自是不容妖妃祸乱君王，于是谋划了这起刺杀。

经此一事，夏清晏将他们全部撤职，下狱，却是直接从太学之中，提拔上来几个学子，替代了他们的位置。

不日，接管职位的太学学子，揭露出前任官员在职时贪污谋利，舞弊作假的证据，更是坐实了他们的死罪。

至此，太学与武府，两个为朝廷选拔人才的重要机构，基本全部处于夏清晏的掌控之中。

翌日，朝会之上，群臣寂然，莫不敢作声。

江彻甚之，如果说之前，看到夏清晏沉溺温柔乡，与苏云霭夜夜笙歌，让他感到不忿，为女儿感到不值。

这个男人，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不将感情放到他女儿身上而已。

然而此刻，他只感到后背生寒。

此刻，他倒宁愿觉得，这个男人就是没有感情，那苏云霭的死，便也不过寻常。

偏偏，他明明能看到那人眼中，对苏云霭汹涌澎湃的爱意，苏云霭死时，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不是装的。

可苏云霭还是死了，死在他汹涌的爱意当中。

顺便带走了几个于他，于国家不利的朝臣蛀虫。

如此作风手段，岂能不令人惊惧。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夏清晏垂眸，看着满堂寂静无声的臣子，淡淡道。

“臣……臣有本奏。”

此时，一个臣子颤颤巍巍站了出来，仅仅是这两步，便令他冷汗津津，抖如筛糠。

在察觉到夏清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更是瞬间瘫软的跪倒在地上。

“启……启禀陛下，泯江水患，溃堤三千里，从资南至裕阳一带，淹没良田万顷，城池十四座，受灾百姓万万人，已有流民抵达京城。”周彦结结巴巴，好不容易将这消息说完。

夏清晏不由揉了揉眉心，刚建造星楼，耗费大量资金，如今国库空乏，好在古国议和，还是填补了不少银钱。

“拨款赈灾，粮食不够的，派人去邻国采购。”夏清晏看向治栗内史，淡淡道。

“陛下，臣愿请命治水！”此时，一个眼生的朝臣蹦了出来，目光灼灼的望向夏清晏。

与其他惊恐万状的朝臣相比，他似乎是要更加大胆跳脱一些。

眼睛里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夏清晏目光落在他身上，轻易从他眼中看出了跃跃欲试，摩拳擦掌，以及想要大展宏图的野望。

看得出来，他很有信心。

夏清晏稍稍回想了一下，这人似乎是太学当中一位名列前茅的杰出学子，所学繁杂，在诗词歌赋上造诣不浅。

今为天京烟柳花巷中受人追捧的才俊公子一名。

除诗词歌赋外，在民生匠造上亦有造诣，改进了琉璃的制作方法，制造出一种更为澄澈透明的琉璃。

又改进了大夏提炼盐粉的技艺，进一步提炼出了更纯净的细盐。

因其各类奇思妙想，所学庞杂，也成为学院名列前茅的学子之一，在部分江彻和姜禄系党羽落网后，被安置进朝堂成为一名谏议大夫。

没想到，他所学庞杂到，连治水也有涉猎。

夏清晏微微一笑，点头道：“也好，是该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些练手的机会，就着封你为都水丞，主管灾后治水工作。”

人力有穷极，真有全知全能的天才么？

夏清晏不信，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他的所学，能造福大夏便可。

不过，这次的水患，却恐怕不是简单的治水，能够解决的。

夏清晏目光悠远，望向殿外泯江的方向。

国运加身，大夏国境内出现了这种大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泯江之中，如今却是有一条黑蛟为祸。

夏清晏本身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以为自己看到的黑蛟，只是一种意象性的东西，就比如国运、龙脉这种，没有实体，被古人冠以名称意象出来的东西。

但他还在那黑蛟的身边，“看”到了人，那总不能是意象了吧？

说来奇怪，那人似乎能与黑蛟交流沟通，或者说，是他在操纵黑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