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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金邀月78

白日

她起身走到半掩着窗边,依靠着窗棂往外望。

院里杏花开的正好,在翠绿间如繁星点点。

今日也无风雨也无晴,院子里略有些憋闷。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看着院景慢慢念着诗,头靠在窗棂边,更放松些。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她轻笑,整个人迷离又慵懒。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试问若是换成她愿不愿意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她自然是愿意的,她也可以当垆街前卖酒,也可为此舍了家业,舍了贵族锦衣玉食。

她不是吃不了苦的,军中多年,她若是条件简陋,她也不需什么特例,尤其是她单独作战时,她也会与将士们同甘共苦。

她还记得那年她单独领了一小股人马翻山越岭做埋伏偷袭。

休息途中,遇到流民,那时那小孩子瘦的皮包骨,浑身上下一点肉都没有,就剩下个头大。

他盯着自己手里的半块饼子,一动不动。

那双眼睛只有盯着士兵递给自己饼子时,才会有微弱的光。

自己当时已经一日未餐,这是她行军多年习惯,一般路途时,只吃一餐。

只为万一夜里或是什么时候饿了,不会太难受,毕竟饿习惯就麻木了。

她当时是怎么做的,把饼子递给了孩子,她和士兵一起只喝粥。

那火头兵是清楚她的,出门前周生辰也对他嘱咐过,邀月吃不惯醋布味道,年纪小又是女孩,若是条件允许尽量给她弄些其他食物。

她是吃不惯,无非是自己五官敏感,可一个长期忍受饥一顿饱一顿的人来说,吃什么不都一样吗?

那半块饼子是她上一顿特意省下来的,不然,当初那种情况,为她单独开小灶,就算士兵们没有异议,那她也不会接受。

当时,她还记的,那些士兵还想给她再来碗羹,实在是她看起来太可怜了,可最终,她也没接下。

火头军做饭分量刚刚好,自己已然吃了一份,再吃一份不好。

那小孩子的眼神她记了好久,久到现在还没忘。

“呵!”她淡笑出声,怎么就想起这一段了。

也罢,有什么能比行军更累更苦,条件更艰苦的。

她是周生辰的副将,原本也是不服输的完美性子,自是不肯认输,定要比别人更努力,更具表率性。

不然,你以为她怎么可能还未及笄的年纪,就在军中站稳脚跟,那都是一战一计赢出来。

也罢,谁让周生辰不仅武力奇高,还智谋在线,她只能更努力,才能让自己不被周生辰的光笼罩,她才能映出属于她的芳华。

这些日子啊!她甘之如饴!

可话又说回来,若不是司马相如变心,何来这千古名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她从不评价卓文君的对错。

在她看来,在卓文君眼里不是那鱼尾簁簁,竹竿袅袅般的情谊被错付了,不是被自己孤注一掷的爱人错付,被夫君出轨后的悲愤。

而是,你竟是个庸懦小人,你背弃了自己的承诺。

追我时说,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哈哈哈,这不是最可笑的。

最可笑是你竟说: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哈哈哈,若是真能沦亡,你今日何该在这人间,你不是早就有的小三,有了那新的心上人。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哈哈哈,当真是千古一良诗,可教人明理识事。

你追我时,说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还有什么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如今那,你背弃诺言,是个无担当无才能,为那五斗米折腰的无耻小人。

今时今日我不后悔当初做的决定,但我也恨自己眼瞎,怎么就跟了你这个为钱刀利益谄媚的小人。

你与我在家当初遇到那些门当户对的贵公子有何不同!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她呢喃出最后一句,细细反复琢磨。

“何用钱刀为!”她最后一字重重落下。

和有不同!

没错,所以,金邀月不要乱心神,周生辰和你多年大业相比不值一提。

且不说,他靠不靠谱,他那心性忠诚,若是失败后,能不能为你谋得一席之地?

就说,他和你想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你想要的权势地位,执掌天下;平定五胡,文化不被士族垄断,天下人皆可念书识字,有才都可有用武之力。

你想要的是自己的命运,天下女子的命运皆握在自己手里。

你不想再在方寸之地期望别人施舍你的一星半点的好。

金邀月,就算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顾,也要为了姐姐金贞儿必须拼一回。

你必须要飞出去,你必须要好好活着,要活的好,更要活得漂亮!

所以,不要为了眼前的小情小爱,自乱阵脚。

金邀月,他不值得!

是啊!这世上一切都是等价交换。

周生辰就算在她心中地位不低,可远远没有高过她的宏图伟业,

所以,不值得,价不配等。

所以,不可以。

这一夜雨疏风骤,落了满园的杏花。

杏花谢,桃花开。桃花败,梨花绽。

各处有各处景,各时有各时色!

何必非要局于眼前的一亩三寸地,人从来都是跟自己做斗争的。

退一步走出去,才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若是好花红不败,又哪里来的硕果累累!

所以呀!既然要落,那便落个干净吧!

一次性都炸出来,也分的清谁是大小王,谁那湖中鱼,杆头鹭!

惊蛰节到闻雷声,震醒蛰伏越冬虫。

今日还在下雨,不算小。

水榭里

她半靠半躺在驼绒毯和丝罗做的软垫铺盖上,身上盖着丝绸做的锦被,支了一支鱼竿垂钓。

南音从外面走过来,她先行一礼

“主子”。

“嗯”她慵懒极了,鼻子出声应了声。

“雍城来报,一切都已妥当,红袖幡四千姐妹留守,她不日而归。”

邀月抬眸间,从容魅惑。

一切按部就班就是最好,不是吗?

“嗯,我知道了”她轻轻应下。

她思索片刻,说道

“你回她,待君归,桃花酒里笑春风。”

“是”南音领命正要下去,刚一起身就被金邀月叫住。

“哦,对了,妙戈那里哪?”

“妙戈那边还没来信,但估计应该很快就有回信,主子放心,她们应该是没问题的。”

“嗯”她将鱼竿拎起,鱼线上面空空如也连个钩子都没有,只放了一块秤砣。

她轻轻一用力将杆子甩了进去,继续钓着鱼。

“但愿如此吧!”

“自是,主子选的人”南音为她倒了杯新茶,双手递给金邀月“错不了。”

金邀月抬眼看她,惊鸿一笑,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

“但愿如此。”

“把这个图纸送到丽臻轩,我想做件新衣。”她指了指旁边矮桌上的新画出来的图纸。

“色彩就用十样锦配东方既白吧。”

那场梦里自己就是穿着这样的衣裳,这样的款式见到的周生辰。

她犹豫了好几天,最终还是把图纸画了出来。

大概是给最后残存的,留一点念想,罢了。

“是,主子”南音小心翼翼将东西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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