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宫中刺客
勾月走后,殿外不多时便有公公来通传,说是皇后娘娘来了。他揉了揉太阳穴,心烦意乱,“允。”
韩澄坐定,正要开口。
忽见头顶一道黑影飞下,随之而来的是一只飞刀。
默毒单手撑案桌,旋身飞起,玄衣翩翩,长袖一挥便被他改了方向,咔嚓一声,已插在了窗上。
韩澄大惊,“来人啊!有刺客!”
说罢白莛已闯入殿中,挥舞一柄单刀同那蒙面刺客缠斗起来,片刻羽卫军也已赶到。
就在此时,另一个刺客不知从殿外何处混入,脚尖一点,身形如箭,朝默毒痛下杀手,白莛不是吃素的,鹞子翻身,几步挡在默毒身前,“休伤陛下!”
横剑一挡,格挡开这刺客的杀招。
眼看刺杀不成,两个刺客无心恋战了。
白莛高声道,“格杀勿论!不许放过任何一个!”
默毒却淡然道,“抓活的,抓不住再要死的。”
前来援助的萱娘闻道,“是!”也加入战斗。
两个刺客武功不低,白莛将追杀任务交给萱娘与乌则飞,自己则护卫皇帝和皇后,一排卫兵紧紧将默毒和韩澄护在当中。
韩澄见默毒脸色发黄,气喘吁吁,急忙问道,“陛下,你怎么样?”
默毒摇摇头,一言不发,目中却露出凶狠之意。
一个刺客身形一转,直指萱娘的喉咙,萱娘冷冷一笑,长刀疾如风,立功的机会,她可不会放过。
向后倒退半步,长刀一拂,荡开了他的剑势。
乌则飞失了一条胳膊,打斗起来身法变慢,弹指间便让其中一个刺客溜走了,其他的羽卫兵也没能伤他分毫。
气得萱娘在殿外大骂,“你个锤子,要你何用。”
她这一分心,对战的刺客正好抓住时机,也逃了出去。
萱娘跟乌则飞紧跟其后,一直追到山道上,事发突然,羽卫军暂时只集结了百人之众。
默毒并不想闹大此事,没有调动更多人马。
白莛安置好帝后便准备前去援助他们二人,碰见了前来复命的台院纪朴和十二卫之一的黑齿应,他被迟迟赶来的黑齿应叫住,“我去,你守卫在殿外,当心是调虎离山之计,我带来的数百羽卫军,你着意调配,若有其他刺客,万不可恋战,护好陛下和娘娘才是要紧的。”
“白莛明白。”
听得悬崖边众人激战,勾月被纪朴一路拉着,终于来到了。
勾月打眼一望,见两个蒙面刺客配合着,在悬崖前头和众多卫兵拼死搏斗,悬崖边碎石横飞。
萱娘和乌则飞她认识,可还有一个使青铜双棍的男子,她从未见过。
见他铜棍一起,呼呼生风,那刺客的刀剑再锋利,也不能削他铜棍。
其实就算是纪朴不来寻她,看样子那三人对付这两个刺客,只要多花些功夫,也能杀了他们。
纪朴来到,加之勾月,方才他们三人加众多卫兵,还能与他们两人打成平手,现在又来了纪朴和勾月,好汉架不住群殴,顿时这两个刺客便处在了险象环生之地,刀剑无眼,黑齿应担心不能抓活的,便叫那些卫兵后退,他们几个亲自抓刺客。
几人混战,兵刃交加之声不绝于耳,叮叮当当。
刺客被逼得离悬崖越来越近了。
只有防守之势,再无进攻之机了。
刹那间,其中一个刺客的肩骨中了黑齿应一棍,被捣得稀碎,一半锁骨已不成形了,另一个见状却并不急着去救同伴,而是打量一圈,寻逃生的路。
那碎了肩膀的刺客当即换手,用左手持剑继续打斗。
勾月看着他的眼睛,觉得无比熟悉,像是在哪里看见过似的。
乌则飞趁着他中了一棍,行动不便,脚下一滑,从靴前露出半点寒光,原来这靴子底下藏了把薄刃,他腿法很快,一举割破了他持兵刃的手臂。
另一个刺客狗急跳墙,飞身而起,一招倒挂自天空落下,长剑朝着黑齿应的头顶而去,黑齿应举起手中的铜棍,被他的剑势压得膝下一软。
这两个刺客的功夫在江湖上应当都是赫赫有名的,一个剑法有些像是武当剑糅合了七星剑,还有一个招式太乱,看不出招式来。
黑齿应大喝一声,抬棍一丢,将那刺客挥出数步远,刺客回身一看,底下就是万丈悬崖。
就在这时,勾月看出了刺客的念头,急忙道,“投降不一定会死,但你们跳下去,一定活不了。”
乌则飞冷哼一声,“还等什么!”
上前便想揪住一个立功,陡然间,两个刺客都飞身下去,从悬崖边如飞鸟坠落。
黑齿应急忙上前,扒着悬崖道,“从山路下去,死要见尸。”
乌则飞道,“不必担心,方才一个刺客已经中了我的毒,我那刃上涂抹了剧毒,他没有解药,一个时辰血脉倒流,必死无疑。”
萱娘无奈,“要是你方才不上前,说不定就不会把他们逼到跳崖了,现在好了,活的我们一个都抓不住,陛下那头,怎么交差?”
黑齿应道,“够了,别吵了,找到尸体再说。”
纪朴见勾月站在悬崖边发呆,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多谢你,要不是你加入进来,我们还没有那么快结束打斗。”
勾月道,“没什么,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儿就行。”
原来方才他能将勾月劝来,还答应了勾月能帮助她释放内力,重修内功。
“明日后,你来纪府,我师兄近来也在府里,他一定能帮你。”
“沈桑,会帮我?”勾月叹息。
“我会将今日之事告诉他。”
勾月沉默片刻,问了一句,“莲踌这些时日好吗?”
他没料到勾月会问她莲踌。
干巴巴道,“很……很好。”
一见他脸色她便想明白了,“她死了?”
纪朴抬起眼,眸色一沉,“你怎么知道?”
“猜的。”
早年她还在良渚之时,便听人道,良渚文隐,鹿鸣沈桑,一文一武,得之则天下平。
文隐就是阿渊,他待人一向温和,所以有暖相国之称,只是不知为何那些年见了她总是冷嘲热讽。沈桑这个人,她听说他名号之时,他便已经生了重病,后来更是截掉了一条腿,便再也不能带兵了,她同他一次也没在战场上携手作战,不过听说他鼎盛之时,军纪严明,为人冷酷,曾为燕人主帅,多次击败善战的北楚之军,以至于王庭多次迁移。
现在朝中的武将,也有不少出身于鹿鸣山,受过沈桑的指点。
少年时期就听闻沈桑不娶妻,不纳妾,身边也没有侍从,即使腿脚不便,也只有一个小师弟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
再想想当初渊之说过的那些话,虽不一定全然为真,可沈桑对纪朴这个师弟,一定有着强大的控制欲望,他不经沈桑的同意便带回了怀有身孕的莲踌,且如果他查到了莲踌出身青楼,定然不会同意她留在纪朴身边。
怪不得那时候他哭得那样悲伤,原来是发现自己在沈桑面前毫无招架之力,连一个女子都护不住。
纪朴解释道,“你不必担心,我师兄只是偶尔脾气很坏,我同他好好说,他不会伤害你。”
勾月本想说些什么话催他奋进,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我知道了。”
“那明日我去接你。”
“不必,我知道纪府在何处。”
勾月和文渊之回了府中,见太姚儿听见声音便跑了出来,一把拉住勾月往房间跑。
“怎么了,你急急慌慌的?”勾月道。
她也不说,到了房中,将门窗都关好,“我同你说一件事,你不许和姐夫说。”
勾月点点头,“好,你说吧。”
她又打开了窗子,左顾右盼,确定无人偷听才跑到勾月面前。
“师姐,我今天看见古墨师兄了。”
“古墨师兄?”
她脑中一闪而过那刺客的眼睛。
对了,是了。
难怪她觉得那人的眉眼那么熟悉,竟是他。
他就是刺杀默毒的刺客之一。
“他来做什么?”勾月强压心中的慌张,面色不变。
“哦,他也没说,我一开始以为他是来抓我回去的,结果我们吃了一碗馄饨就各奔东西了。”太姚儿道。
“师姐,你说师兄是来良渚干什么?”
“我……不知道。”
“听他的口气,好像还有同伴。”
“是吗,也是寻常堂的人?”
太姚儿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没说。”
她装作不甚在意问道,“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不知道,他说叫我不要管他的事,跟着你就好。”
勾月平定心绪,“这几日良渚不大安生,听说外面的流匪进了良渚,你不要出去乱跑,也不要打听些消息,免得惹祸上身。”
姚儿道,“我练了好久的暴雨梨花针,师姐,别说现在有流匪了,就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在我面前,我都不带眨眼的。”
勾月无奈,“你就听些话吧,过了这几日,你再出去玩儿。”
“好吧,那你明日还入宫吗?”
“嗯,要去上课,不过要先去一趟纪家。”
太姚儿道,“去找纪朴玩儿?”
“不是找他玩。”
“哎呀,师姐,你带上我,求求你了。”
“不成。”她总觉得沈桑这个人实在危险,若沈桑对她动杀意,她自保还成,带着姚儿实在累赘。
“师姐,我……”
勾月已经起身走了,她回身一看,房中只有她一人了。
次日清早,天色朦胧。
文渊之还睡着,勾月怕吵醒了他,蹑手蹑脚起来穿了衣服,又将被子掖好再走。
秋日里落霜,院中的花草都染了银边,她练了会剑,将兵器收好,骑马离开。
金戈披着衣服起来,要给她做些饭菜吃了再走。
“外面天色还早,姑娘不吃东西,哪里有力气呢?”
她推她回去睡,“我吃了昨晚你做的糕点,那不是还剩了许多吗?”
“秋日寒凉,要吃点热乎的才是。”
勾月轻轻嘘了一声,“当心吵醒他们,你回去睡吧,吃冷的热的都无碍,我的身上暖和着呢!”
她攥住勾月的手,果然手一点也不凉,这才放了她走。
等到了纪家,此时已经天色大亮了。
勾月叩门,里头很快就有老管家前来开门。
“勾月姑娘,这边请。”
“不知沈将军,此时可起来了?”
老管家道,“将军是习武之人,虽然现在不练功了,可每日都醒得极早。”
“纪朴呢,怎么没有见他?”
“听说是今日护城河中发现一句尸体,从宫河一路漂到了护城河中,幸好是夜间,被更夫拿灯笼一照发现了,纪大人便赶去了。”
勾月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她不明白师傅为何要命古墨去刺杀默毒,寻常堂弟子在外通常都会互帮互助,可昨日那人分明就是不想管古墨的死活,想要独自逃生,说不定另一个刺客,根本不是寻常堂的弟子。
那又会是谁呢?
正想着,勾月已跟管家从院内的怪石道上穿过,绕过回廊曲棚,经过三四个亭台,来到了一个小院前。
踩着石阶,管家轻轻扣了门,“主子,客人到了。”
“嗯。”院中传来一人的声音。
他手中团着一团棉线,膝上卧着一只打盹的猫儿,见她到了,沈桑拍了拍那猫的头,它便识趣地从他膝上跳了下来,自顾自去了长廊一角睡着。
沈桑看了她一眼,目光并不多做停留。
道,“接着。”
两人相距四五步,他将棉线一端丢了出去,原本这样轻的线是不能迎风定向的,可棉线一端竟径直到了勾月手中。
“你要为我把脉?”她问道。
沈桑一手轻拍,一只石凳竟飞到了她面前,稳稳落下,“坐吧。”
两人各持一端,棉线被拉得笔直。
“不是要为你把脉,我看你康健得很,再说,就算是把脉,文渊之也能替你把脉,我的医术比起他差了很多。”
勾月不解,“那你是要做什么?”
他忽然注入内力,经由食指和中间,灌入了那细细的棉线当中,勾月见棉线微微颤抖,院内无风,但她的长发竟被那一丝内力激得飘拂。
勾月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要告诉她,即便是通过小小的路径,也能将内力发散出来。
他的内力绵绵不断从棉线一端过来。
“到你了。”沈桑道。
就在这刹那间,勾月就晓得了其中的奥秘,有样学样,将内力通过这棉线输道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