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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顺藤摸瓜

大雨倾盆,无边的夜色席卷山林,在黑暗中山泉缓缓流淌。

这个黑暗的小屋子里装了什么,太姚儿从不知晓,母亲也没有让她进去过,只有一个人例外,师姐。

此时她听着雨打窗户,心中烦躁异常,山林中的雨落在叶片,草叶上,她耳边喧闹,心中更是难以沉静。

她一回到家跟父亲说过古墨的噩耗后,不多时就发现寻常堂已经搬空了,一个人也没有了。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师傅劈开木雕后,看见古墨尸体的表情,那不是痛苦,而是一种恐惧,她从未在父亲脸上看见过那种恐惧。

太姚儿看着母亲,正在她等父亲给她一个理由之时,父亲已经消失不见了。

留下的只有母亲,母亲叫她到身边来。

她跪了太久,屋子里没有点灯,空无一物。

母亲坐在小屋子中的唯一一把椅子上,她跪在地上,枕着母亲的大腿,她带着姥姥的翡翠耳坠子,翡翠耳坠子贴在她脸庞上。

母亲举起手,在桌子上拿过一盏灯,吹了吹火折子,点亮了一盏灯。

她这才看清母亲眼中的担忧。

“娘,为什么爹和师兄师姐们都不在了?”

母亲抚着她的头,顺着她的下巴摸到了她的耳朵,停留在碧绿的翡翠耳环上。

“这是姥姥给我的。”

“我知道,你说过一次了。”母亲说。

“娘,你还没有回答我,爹在哪里?”

她叹息道,“如果在山外,那是最好的。”

太姚儿不明白母亲说的这些话,“为什么在山外最好?”

她不再回答姚儿这个问题,只是问道,“你那替你送信的朋友,何时回到山上来找你?”

林晓风一到山门口,她就担心父亲和母亲多问她这男子和她关系,把他支使出去给师姐写一封平安信,毕竟此前林晓风曾经为了师姐来寻常堂找事,那时候正是师姐在这个小屋子里待了好几日,她那时也很是担心师姐。

“他送完了,就会在山门口等我。”

母亲点点头,“很好,你以后就跟他走。”

“啊?”

太姚儿一头雾水,母亲是在说什么奇怪的话,“我为何要跟他走?”

“古墨的尸身,我会安置妥当,你等那人来了,就跟他一起回到良渚,我知道勾月是个好孩子,她会保护你。”

太姚儿心中一阵翻腾,纵然她不理解,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娘,你跟我说,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她看着太姚儿的眼睛,笑了,“你这次回去,娘亲好久没有见到你,都想你了。”

“是啊,我也想娘了。”她紧紧将脸贴在母亲的膝盖上,“本来师姐也要回来的,可是她要在宫中授课,教元氏王庭的孩子武功,你说师姐是不是很有出息?”

母亲道,“她向来是个不同寻常的孩子,不过,在母亲眼里,你才是我最出息的孩子?”

“嗯?”

“我怀有身孕之时,中了毒,所以生下你后,你没满月就虚弱得险些救不活,后来若不是你争气,怎么能好好长到这么大呢?”

太姚儿羞涩笑道,“娘,我说的意思是人得干出点成绩来,像个人样,才能叫有出息,我只是活着,哪里就争气了?”

母亲道,“你不懂,你活着,对很多人来说很有意义。”

“什么意思,娘,你为什么不说清楚点?”

她只是摇头,“送你回来的那人,我见过,此前他想要救勾月离开,我同他交过手,算得上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了,剑法很快,你和他在一起,我很放心。”

“我没和他在一起。”

她道,“娘知道,娘都知道。”

“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当年文渊之来到寻常堂,她走了以后你在那些才子佳人的书最后一页,画的都是他的小像,娘看见了。”

太姚儿急忙辩解,“他是师姐喜欢的人,我自然不会想着横刀夺爱。”

“哈哈哈哈哈,你担心什么,这里只有你和娘,不怕。娘是想说,你喜欢的是那样的文人,不是动武的师兄弟,可是姚儿,不是所有的文人都能像文渊之一样能以谋略胜过武艺,你行走江湖,靠的不是笔杆子,是兵刃,他是朝堂中人,浸润笔墨,才会那样儒雅。儒雅不能保护你的性命,你要明白这一点。母亲不是想要你依靠旁人,只是何时你的武功能自保了,娘才放心。”

“娘,你没要我一定喜欢林晓风那种人?”

“为何要强迫你呢?”她用过来人的眼光道,“不过,娘觉得若你和他在一起,也能安稳度日。”

她有些听烦了,“娘,别说他了。”

“好。”

“刚才我问你爹去哪里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她叹了口气,“你的耳坠子真好看,让我想起我娘了。”

“对啊,这是姥姥给我的,价值千金呢,姥爷说。”

她反应过来,这已经是母亲说了第三遍了,“娘,你有点古怪。”

“你想姥姥了,那为什么不下山看看她?”

母亲半晌没有说话,昏暗中,太姚儿听得一声叹息。

“怎么了?”她抬起头去,见一颗硕大的眼泪落了下来。

“娘?”

“你哭了!”

“没事,我只是很想她,她还是那么在意我。”

太姚儿犹豫片刻道,“其实姥姥说,她说以后都不许我去找她了。”

母亲眼中无比悲伤,“她可说她和我爹去哪里了?”

“没有,她只说永生不再回良渚,不想见到我们。”

她笑着,眼泪却不断落下,“我爹娘,怕是早已恨透了我。”

“为何?”

太姚儿只觉得迷雾重重,她很想看透母亲到底在隐瞒些什么,可她的话语中,尽是一个个的谜题等她。

在女儿满是疑惑的目光中,她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住在一个很华丽的宫殿中,那里有四季常开不败的花儿,我穿的衣服柔软得如云朵织就,肌肤吹弹可破。那时,我以为我会过着一辈子那样平凡的日子,直到我离开,才明白原来那是锦衣玉食。”

母亲从没有说过她的过去,她的手常年握剑,粗糙得满是茧子,她想象不到母亲曾经是个较弱的姑娘。

“为何娘要离开?”

她道,“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长到我说不完。”

“不能说一点点吗?”太姚儿已忘了父亲不知所踪,寻常堂成为空山,她也没有注意到放置牌位的这间屋子空了一面墙,她在灯光下,还以为那是书架,只是用来放置书籍。

“要怎么说那段故事?如今想想,都是一场噩梦。如果你非要听,那母亲就从大楚一个喋血千里的将军讲起吧,他也是那个在战场上生擒了你姑姑太储儿的男子。”

“他叫什么?”

“炎崖博,听你姥爷说,他是大楚王庭的一个南萨。”

“南萨?”

“在若枝,很多人也称他们叫萨满或者占师。”

太姚儿惊讶,“一个萨满,竟能征战?”

“楚人好武,也并不歧视游医萨满这些人,他们是群野蛮人,无比崇尚武力,这个人,就是为大楚开疆辟土的勇士。”

“后来呢?”

“因为他,后燕屡战屡败,后燕皇帝一怒之下,决定亲征北楚。”

太姚儿不大信,她从别处听闻后燕皇室尽是懦夫,弃百姓而逃,“真的?”

“不过被臣子劝服了,另选一位将军出征,这位将军与大楚连战三年,终于打败了大楚。”

“那后燕为何还灭了?”

“你想过没有,耗尽国力征战的三年,民不聊生,加上蝗虫灾害,百姓早就哀声怨道。”

“所以就有人揭竿而起,将后燕皇室驱赶走了?”

她摇摇头,不肯再说后面发生的故事。

“娘,你说嘛。”

她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多年前,“我只记得,很多青砖雕刻的凤凰图纹中都是鲜血,我穿着雪白的袜子擦在上面,到了台阶往下望,每一层台阶都躺着一个人。我的袜子吸了太多血,我跑得越快,袜子就越重,最后我只能赤脚在鲜血中奔跑,等我到了我想去的池子边,见到里面已经没有清澈的流水,莲花鱼匣中的鱼食也浸在鲜血中。”

太姚儿捂住了嘴巴,惊恐不已,已经忍不住恶心,“别说了,娘。”

就在这时,她听见后山似乎有野兽的声音,“山里有东西?”

母亲不再多言,“你该走了。”

“我去哪里?”太姚儿不解。

“你的朋友还没有来,所以你要自己走了。”

她第一次觉得母亲这样陌生,“你别吓唬我啊,娘,你怎么了?”

一柄刀已经飞入门中,刺在母亲所坐的椅子扶手上。

这是一柄细刀。

“啊!”太姚儿尖叫。片刻后冷静下来,忽的站起来环顾四周。

看来是没有走出山外了,椅子上的女子苦笑了一声。

可就在这一刀后,并没有一个人走出来。

她又鼓起勇气,抽出自己的佩剑,护住了太姚儿,“不要怕,乖乖。”

“我不怕。”太姚儿带着哭腔,回身去看椅子上的母亲。

再一注视,母亲的喉咙上竟有一枝箭,从左贯穿至右。

这一箭是这样快,快到母亲只叫了她一声乖乖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箭是从窗子外面射入的,此前这屋子很奇怪,门窗都封着,可今日母亲带她来,窗子都已经开了。

太姚儿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似乎这就是像是一场幻境,这个人不是她母亲,只是幻觉。

鲜血从她的脖子上滴落在脚下的地面。

滴答。

滴答。

……

她的耳膜猛地一疼,喉咙几乎吞下一团火那般难以呼吸,握住母亲的肩膀哭泣,“娘,娘!”

她束手无策,想要拔出母亲脖子上的箭,却不敢轻易动手,她的手颤得不能拿住任何东西,下意识去捂住母亲流血的伤口,“不要,求求你……”

她一声声叫娘,仿佛这样她就不会痛了。

母亲张着嘴,无声地说了些什么。

她的眼泪太多,多到视线模糊,到了后来才看清楚,她说的是,“走……走……走啊……”

她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

任由女儿怎么呼唤她,都不肯醒来了。

就好像太姚儿那些年调皮,早间早早起来闹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又一口,只为了唤醒她,她装睡,故意打呼噜,不肯理她。

太姚儿崩溃了,“出来啊!”

“是谁?!”

“你敢杀我母亲,我要将你碎尸万断!”

母亲的武功很好,在门中也教过很多弟子,她就这样死了,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这箭竟这样快。

她擦干眼泪跑了出去,顺着山路往后山走,方才的动静正是后山传来的。

她没有提灯笼,所以脚下的尸体绊倒了她,她才看见地上两具交叠在一起的尸体。

一个是虞长恩师兄,还有一个是太彤彤小师妹,这个小女孩是母亲前些年捡回来的孤儿,平日里都是母亲教她招式,她武功学得不好,喜欢跟姚儿一起偷懒,姚儿记得过了这个冬天,她才满十三岁。

再继续往前走,是太不愁,他也是个孤儿,不过年纪比姚儿大很多,走镖的任务交给他,他从不失手。此时他已经倒在一处草地上,双手紧握长刀,只是刀拔了一半,还没有抽出,便被一只飞镖刺穿了喉咙。

太姚儿浑身发冷,袖子中的暴雨梨花针已在蠢蠢欲动了。

她继续往前走,就在此时,一把很亮的剑,在月光下静静地指着她。

握剑的人她认识。

这人也认识她。

“姚儿姑娘,许久没见了。”

萱娘冷笑,脸上是如毒蛇一般的笑意。

此话之后,山林中藏着的其他人也一并出现了。

“原本以为你还有帮手,现在看来不过是我们多虑了。”乌则飞说道。

“你们为什么埋伏在这里?”太姚儿想要说得大声,可她越是大声,声音就反而在发抖。

“你这个问题,很愚蠢。”一个男子说道。

“为何?”

萱娘也笑了,“你总是问为何,不就是愚蠢吗?”

乌则飞道,“你以为你为什么能把刺客的尸体顺利带出良渚,不觉得太简单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一路带着古墨回来,便已经是吃了鱼饵了,这些人顺藤摸瓜,跟着她来到了寻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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