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伏虎之能
老虎已经从门中慢慢走了出来,肉垫一踏脚下的泥土,忽大吼了一声。若枝王便对众人说道,“此乃本王近来新得的爱宠,送与诸位瞧瞧,只是本王的爱宠野性难寻,到了现在,也只能养在猎苑中,不敢轻易放出来。”
那片空地围了一圈矮小的石墙,要是白虎想要跃出来,也不是难事,科切手持鞭子站在白虎一侧,似乎已经做好了若白虎不服训便鞭打它的准备。
若枝王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喜欢训兽,因此擒获的猛兽几乎都是由他饲养,他叫人传旨过去。
“科切王子,大王说,叫你让众人开开眼。”
父王这是要逼他惹白虎发怒,从而制服它,科切明知道通络想要做什么,心中不忍,这些猛兽都是他一日日喂养,在他眼中与温顺的猫儿无异,只是的确野性未训,在猎苑中猛兽已吃了不少宫人。
他走到白虎面前,举起鞭子猛地朝他身上一抽,白虎叱咤一声,嘶吼声震天,它发怒起来,长尾一剪,后足一蹬,向科切飞扑过来。
只见科切飞身一躲,一鞭打中了老虎的屁股。
它吃了这一鞭子,叫得更凶了,猛兽无法理解为何这个常常送来活鸡和活羊的人忽然对他下狠手。
它才不管那么多,谁打它,它就扑谁。
老虎瞪着两只几乎怒得要喷出火来的眼睛,再次将爪子一扑,前身一掀,居然将科切高高地抛到了天上。
他在半空落下,重重摔倒在地上,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来,白虎再次扑来。
众人都悬起了心,大气不敢出,没想到这个若枝王对自己的儿子都这样狠心,若他亲子葬身虎腹,怕他哭都没有眼泪了。
在众人心惊之时,忽见通络王子长身立起,踏几个宫人的肩膀,到了那片空地上,他一个蹬步,在虎头上狠狠一踏,人与野兽很快分开,但他这一脚不轻,将那白虎踏得在地上打滚。
通络走到科切面前,冷言道,“连个野兽都巡不了,无能。”
科切怯懦地站起来,目光也不敢跟他对一对,只顾着低着头,手里的鞭子带着倒刺,上面沾着白虎的血,他紧紧握着鞭子,没人知道他此时心中在想什么。
若枝王拍手叫好,一个儿子失利,还有一个儿子替他长脸,这也足够了,况且比起通络,他并不在意科切是成功还是失败,若科切太强大,他反而心中不安,担心王储之争会再起,若枝王室不宁。
被踢痛的白虎再次慢慢起身,眼中充满杀意,势要将面前的人撕成碎片。
纪朴见状,道,“你这个死敌,看样子功夫不赖。”
勾月点点头,“刚才交手我就发现了,至少他的内功不在我之下。”
能得她这样一句,可见此人确实不简单了,纪朴啧啧道,“你怎么年轻的时候到处树敌?”
勾月不满,“说到底,他根本不是我的死敌,而是默——”
“什么?”
“没什么。”
文渊之示意他们两个朝夜色中人影攒动的地方看去,“似乎来了其他客人。”
纪朴道,“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会是谁呢?”
“不是空山派就是寻常堂。”勾月道。
纪朴紧张不已,“叫你易容你不干,要是你师傅认出了你,将你拆穿怎么办?”
“我师傅能认出我,但不能认出你们两个,他在这里见了我,难道就认定我是来破坏他的计划?”
纪朴摊摊手,“可你确实为破坏他的计划而来。”
勾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不相信师傅不明白她的用心,从来没有过一个时刻是她想要为师门为敌,那是她仅剩的亲人,她怎么会想要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同他们为敌,水火不容。
“别说了。”勾月道。
白虎已经重振旗鼓,不过看起来通络并不害怕,他甚至大笑几声,故意走到白虎面前去招惹它,那白虎见状如疯了腾空扑来,巨爪猛地一撕。
扑空了。
但它的爪子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几道抓痕。
白虎这一怒没有伤到通络,它又故技重施,在通络踏在它身上之时一掀脊背,试图将他摔下,结果这人像是一块胶一般粘在了他的背上。
接二连三的败势让白虎越发衰退,通络抓住机会,伸手扯住白虎头皮,将它向地上猛撞。
白虎吃痛,怒吼声山林震动,可通络就是任由它如何甩也不从身上掉下,它试图打滚,将他压在背后,但他一倒,通络就下来,他一起,通络就又上去。
野兽哪里有人那么多的耐心,它被通络按得四爪在地上挖开一个大坑,通络还是不肯撒手。
直到白虎慢慢止住吼叫,乖巧地窝在场中,不敢再发怒了。
通络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
叫白虎起身。
他自己则骑着白虎,跃出石墙,在众人面前走了一遭,得意洋洋,好不威风呵。
能人异士们也对这种伏虎之辈敬佩至极,纷纷为他鼓掌,场内外掌声不绝。
若枝王见他伏虎成了,心中十分欣喜,赐美酒三杯,叫人送到他面前去。
夜色灯火下,一行人已经落座了。
若枝王对这些上上座的人笑道,“你们可见我的通络多么英勇,像他这样的勇士,在你们中原武林,可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
迟来的玉舟子只微微一笑,沉吟一声道,“差不多了。”
若枝王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实在是个敷衍人的答案,他如何听不出,这人根本不是在恭维人,只是说个不痛不痒的场面话罢了。
这群燕人有求于他,竟还这样目中无人,若枝王有些愤然。
文渊之一眼认出了玉舟子,只因为此前玉舟子曾为他诊治几日。
勾月并没有面对面见过玉舟子,她自然是认不出的。
文渊之道,“你看那头,是——”
“我看到了,燕如虹也在。”她道,“那长须白眉的老者,就是玉舟子前辈吧?”
“嗯。”
纪朴问道,“你们对空山派很熟?”
“还行。”两人异口同声道。
勾月道,“燕如虹和离纤尘是他两个关门弟子,都使横刀,单刃,不过今日离纤尘不在。”
“怕是他在良渚还没有赶过来。”文渊之轻声道。
“你——你知道他在良渚?”勾月问道。
“他躲在丹青手那里,对不对?”文渊之这话已不是问了,而是肯定,“不过现在估计也另寻别处了。”
若枝王对玉舟子道,“既然道长说得这样轻松,不如请你也去试试?”
玉舟子有几分不屑,但他并不展露在面上,轻声一笑,道,“好徒儿,你不是带了古琴么?”
燕如虹道,“是,师傅。”
叫人去拿了过来。
若枝王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本王也想开开眼,看你们燕人如何伏虎。”
玉舟子此时目光聚在邻座打瞌睡的一个乞丐身上,慢吞吞对燕如虹道,“好徒儿,你去跟那些畜生们玩玩。”
“是。”燕如虹背了古琴。
通络从虎背下来,为难道,“我这一头已经驯服它,它断然不敢伤人,还有一头呢,要是伏虎,还得用野性未除的,这位兄弟意下如何?”
“随王子心意。”燕如虹并不慌张。
若枝王见他背着一把古琴进去,也想看看他在耍什么诡计,叫人将另一只白虎也放了进去。
这一头才进了场子,便高声吼叫。
脚下急切地冲来。
只见燕如虹从容地放下古琴盘坐地上,将古琴置于腿上。
就在白虎抬起爪子要扑倒他那一刻,一根琴弦悄然拨动。
音波入耳,白虎竟收了爪子,往后退了半步。
场外人离得不近,故此没有人看见白虎是如何被他吓退的。
燕如虹手中继续弹奏,酒席上的杯盏竟轻轻颤动起来。
纪朴见杯中酒水微荡,大吃一惊,“好深厚的内力。”
文渊之此时耳膜已经有些发疼,勾月忽道,“捂住耳朵!”
果然顷刻间他便变了指法,越发急促的琴音入耳,酒席内外的人几乎禁受不住,有些功力的此时也已经闭息调理。
勾月一掌撑在文渊之后背,“你紧紧捂住,不要听,他撑不了多久。”
纪朴也已封住几处大穴,抵抗这魔音入耳。
若枝王皱起眉头,已经受用不住,对玉舟子道,“罢了,你徒儿确实是人中龙凤,是本王怠慢了。”
玉舟子就在这时,抬起玉箸,看似很轻地一下敲击旁边的银碗。
叮——
燕如虹的琴音就此结束了。
白虎不再吼叫,畏惧地缩在一角,连上前一步也不敢。
燕如虹收了古琴,在场中向通络行礼道,“班门弄斧了,还望王子不要笑话,我们燕人素来好乐。”
通络知道他也是个异士,况且这一招他还挺感兴趣,若日后结盟,还能跟他学这一招,便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不必过谦,我又怎么会笑话你。”
两人谈话中,那只缩在角落里始终不敢出来的白虎竟再次大着胆子扑来。
没等通络制服他,燕如虹已经抬起手来,在他脑上一劈,“不知死活。”
那白虎当即服帖地躺在了两人脚下,呼呼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