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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朝堂之变

赤水城偌大的银盘仿佛伸手就能触碰,皎洁的月光让地上的沙砾清晰可见。

勾月在后院反复推练老乞丐的招式。

他的招式,想必不是来自中原武林。

一开一合之间,皆是来自荒原大漠的豪放。

不过让勾月觉得奇怪的是,他的掌风,有一种莫名的似有似无的柔。

刚柔并济,刚弥补了柔的绵软,柔填补了刚的莽撞。

的确是个世间难见的高手!

勾月暗自惊叹。

“嗖!”

似是利刃穿林的声音。

勾月左足一登,上半身借力旋转腾空。

翻转间,一支系着红绸的三棱带衣镖已经握在她手中。

寻常堂?

三棱镖常见,后面系着的红绸可不常见。

勾月识得,出自师娘之手的红霞云锦。

“什么人?”

“师姐果然好身手”,太姚儿一身玄色,带着面纱,冷笑一声,轻拍双手从角落里走出来。

“姚儿?”,勾月轻唤出口。

站在她面前的黑衣人,哪里还有半点当初天真烂漫的模样。

她的小妹妹褪去稚嫩,如今的成熟如她当年一般,由鲜血浇灌。

太姚儿没应,姐妹两人就这样在月光下静静的站着。

曾经的亲密化作此刻的生疏。

两个人都不明白,何至于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站在姚儿的角度,勾月是寻常堂的人,寻常堂被默毒满门抄斩,此仇不共戴天。勾月阻止自己与若枝人联盟,反楚复燕,就是不忠不义之举。

而在勾月看来,不管自己与默毒有何恩怨,都不能否认默毒是一个好帝王,至少现在默毒为帝是楚地百姓最好的选择。联盟若枝,从后燕王室中挑选一个继承人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一来,燕地危难之际,南燕王室不顾百姓逃离,已失民心;二来,一个若枝王庭的傀儡皇帝,如何能为楚地百姓谋福祉。

“师姐,你当真要与我为敌,与寻常堂为敌吗?”

太姚儿经历许多,就连声音也满是沧桑。

“姚儿,你们做的那些事,只会再次将燕地百姓推入水火,收手吧。”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师妹,勾月不想看着姚儿委身比自己师父还老的若枝王,被仇恨蒙蔽双眼,一辈子被仇恨所驱使。

“住口!”

太姚儿一下子激动起来。

“也对,师姐。你有楚人血统,楚人皇帝与燕人皇帝,对你来说有什么分别吗?”

她的苦笑声在暗夜里打着转传来,让勾月觉得眼前的师妹,怪物一般的可怖。

“你想当楚人就当楚人,想当燕人就当燕人。我不愿意是因我是燕人,燕人怎么能由楚人奴役……”

“姚儿”,勾月打断了她,“姚儿,你太小了,民心所向,看的从来都不是血统,百姓要的是山河无恙,安居乐业,不是一家之天下。”

“楚人治理这些年,成效有目共睹。燕地多少佃农因为楚人的新法而有了赖以生存的土地。人口聚居之地,楚燕要已通婚,你相信我,过不了多少年,楚燕将不分彼此。”

“师姐,够了,我大燕太氏,此生绝不为楚臣!道不同不相为谋,希望我们日后见面,都不要手下留情才好。”

说罢,太姚儿翻墙而出。

哒哒的马蹄声提醒勾月,太姚儿真的来过。

月合中天,华灯初上。

良渚,韩府。

一个梳着双螺髻的小丫鬟,趁着夜色,磕磕绊绊的从后院绕到二门上。

左顾右盼躲在二门后好一会儿。

“哎,这儿呢。”

一个男子压低声音,一把将小丫鬟探出去的头摁回门后。

男子不与小丫鬟废话,“娘娘要的消息呢?”

小丫鬟也麻利,在窄袖里摸索一番,掏出了一张不大的纸条。

男子接过那张什么都没写的纸条,在黑暗中摩挲一番。

确定没问题后,甩给小丫鬟一锭银子,“放心,给娘娘办事,不会亏了你的。”

收好纸条,麻利的翻身,消失于黑夜。

寑殿内,韩澄还没卸下钗环,寝衣也还没换上。

她在等一个消息,一个决定她是否能稳坐皇后宝座,事关她前途命远的消息。

“娘娘,属下回来了。”

一个黑衣男子单膝跪地,参见韩澄。

他叫凌风,是韩澄在宫中多年培养的死侍。

这么多年的后宫生活,她不是一无所获。

至少明白了什么情爱,家族,都是虚无缥缈的,只有自己才能真正无条件的选择自己。既然他们都觉得她只是一件好看的花瓶,那她这个花瓶,自然要摆在最高处。

韩澄接过凌风手里的字条。

字条不大,也没有字,略有些皱,仿佛在水里浸过。

韩澄熟络的把烛台上的油灯挪到案几上。

随着字条被加热,上面用白醋写的字逐渐变成褐色。

“老爷病重,药石无医。”

韩澄薄唇轻启,嘴角露出一个满意且轻蔑的笑。

“本宫还真被骗了,还以为那江湖郎中真的有办法起死回生。”

“娘娘,那我们该如何?”

凌风没有看到字条上到底写了什么,不过从韩澄的反应来看,他早就猜到了几分。

“呵”,韩澄轻笑一声,“该如何?本宫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棋子,难道就不能做一回执子之人吗?”

韩澄知道,韩家的荣耀一直都依靠父亲一人维系,他太过强大,若在他年轻之时还是一件好事,但现在家族慢慢壮大,他的强大让后辈忌惮,无一人敢逾越他的位置,韩家上下,在他面前,无论是非善恶,统统认定他为真理。

“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一株花开得更久?”

他摇摇头,“属下愚笨,多加肥料?”

“不?”她剪下灯花,轻声道,“剪掉最硕大的一朵即可。”

如今父亲病重,韩家男儿无人能够真正让韩家鼎立。

如果说有一人除外的话,那便是自己这个皇后。

皇后的地位,虽不能与实打实的战功作比,不过也是整个朝廷无二的风光。

可以说自己与韩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整个韩家,都会全力支持自己,韩家再次成为自己的倚仗。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要除掉一个人——她的妹妹韩敷。

世家大族中,兄弟姐妹并不都是一个母亲。

自小养在不同的院子里,感情自然是十分菲薄。

韩澄和韩敷亦是如此。

若不是在宫里再见韩敷,韩澄早就忘了她的模样了。

天明时分,韩澄带着贴身丫头直奔韩敷的寑殿。

“是姐姐。”

韩敷对着铜镜,眼皮都没抬一下。她仗着自己有陛下最宠爱的小王姬,早已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韩敷当初进宫之时,就知道自己是来取代韩澄的。

这些年仗着家里的偏袒,对韩澄更是趾高气昂的,仿佛自己已经是皇后了一般。

韩澄一个眼神,贴身丫头默契的把鎏金托盘放到韩敷的梳妆台上。

“喝了它。”韩澄冷冰冰的命令道。

“什么?”韩敷眉头微皱,“本宫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在这里面下毒。”

对于自己这个所谓的姐姐,韩敷从来不放在眼里。

“你这些年和我斗智斗勇,算是有点脑子,不过以后也用不上了。”

韩澄仍挺胸站在原地,哈哈大笑,“就是有毒,本宫要你喝下去,你不喝,本宫也有办法让你喝下去。”

宫里的两个老嬷嬷一人缚住韩敷的一只胳膊,另一个老嬷嬷捏住韩敷的嘴,端起桌上黑乎乎的液体就往她嘴里倒。

“你……你怎么敢!呜呜……咳咳……”

可怜韩敷一大早还在睡意朦胧中就这样被灌下了血乌丹。

回过神来的韩敷把修长的手指伸进喉咙,想让自己把刚刚咽下的东西吐出来。

“你……你给我喝的什么东西?”,韩敷捂着肚子,仿佛那里的疼痛快要将她从中间撕裂。

韩澄恶狠狠的扒下韩敷抱着自己小腿的手,“行了,别装了。”

“你在怎么说也是本宫的妹妹,本宫不会让你临走之前遭那么多罪的。这是本宫特意为你寻来的,你不会有太大的痛苦,死后面容安详,就仿佛睡着了一般。”

韩敷不死心,“婵儿婵儿,快去传太医。”

名叫婵儿的姑娘撒腿就跑。

韩澄轻蔑的笑笑,“别白费力气了,都说了是本宫特意为你寻来的。这个药太医诊不出来,只会说你是惊惧而亡。”

“阿渊,那鸽子怎么天天往你这里来啊”,勾月趴在窗边,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噌”的一下从窗户里飞进来,落到文渊之的肩头。

文渊之伸手轻轻的把信鸽挪到手心,“它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我。”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良渚来信,说,韩将军病重了。”文渊之看过字条后,随手把它放在烛火下。

“你现在要回去?”

“对,我们该回良渚去了”,文渊之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默毒一统中原还没多长时间。

农桑尚未完全恢复,南方有些燕人聚居地还没能有效的治理。

部分愚忠的燕人想要反楚复燕。

外边的若枝人也想掺和进来想要分一杯羹。

如今,韩将军又病重。

韩将军乃是默毒制衡朝堂的重要棋子。

收拾完包袱,勾月便坐在一边发呆。

她其实并不喜欢良渚。

更不喜欢皇宫。

在皇宫待的那段时间,让她觉得分外压抑。

那感觉,就仿佛是草原上的雄鹰被人关进笼子里。

勾月回头看看文渊之,他一动不动的端坐在桌前,想来是在思考如何破局。

不知道他到底累不累,孱弱的身躯,日日都是这般操劳。

他所求四海皆宁,何时才能实现呢?

勾月停下手里的动作,轻轻移到文渊之身后环住他的腰。

哪怕赤水城的柳树都抽芽了,他的身上还是那么冰冷。

“阿渊,你累吗?”

勾月把头靠在文渊之的肩膀上。

文渊之搓了搓手,觉得有些暖意之后方才攥住勾月的手,“我不累,这些年我都已经习惯了。”

“阿渊,你最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他想了想,“你跟踪我那几年。”

她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为何?”

“远离朝堂,只有你和我,我好像忘记了我是谁,也忘记了我肩上的担子,你出现在我面前,费力勾引我,我看着你生疏又滑稽的模样,每晚都笑得睡不着。”

勾月捏住他的耳朵,“好啊你,原来你早就在看我笑话。”

“其实我一开始想,要是我死在那几年就好了。”

气氛忽然压抑,“要是那时候死了,我现在就不会做那么多让你讨厌的事了,你也不会觉得我阴沉可怖。”

勾月愣了一下,“我从没有觉得你那样,我心里头清楚你是为了大局着想。每走一步都不是你自己在走,而是替中原百姓走,你担心棋差一招便会引发战争,让边境不宁。我不是那么傻的人,我知道,我都知道。就好像我虽然也不能原谅默毒,我能理解他做的那些事,他不愿意拱手相让到手的王位,在韩家之下,他又想保全我,二者相比,还是他的王位更重要,所以他舍了我。他对我心狠,对百姓却心慈,于我而言,他是不义之人,但于燕楚民众而言,他削世家之利,倾入百姓之中,他是大义之君。”

文渊之没想到她会这样透彻,“如果他在这里,听到你这番话,说不定会当即流下热泪。”

“我不信。”

“比起我,默毒更想得到你的承认。当年我们四个人在逃亡路上,遇见一个萨满,你记得吗?“

“记得啊,那时候你故意问萨满以后你能不能做将军。萨满说,你要是为相,定是传世名相,可你要是带兵打仗,恐怕是九死一生。你又让萨满看看我,说看看这位姑娘呢?萨满看完以后,说我才是大将之相,可辅佐君王征战四方,说我们两个,一个平内忧,一个理外患,君王定能安坐朝廷。”

他笑了,“你记得很清楚。”

“那个萨满还挺神的,韩澄当时问她能不能嫁给你,生一儿一女,萨满说,你们二人,没有夫妻缘分,把韩澄气个好歹,差点把萨满牵着的马踢得发怒了。”勾月道。

“阿渊,你说等以后太平了,你就辞官好不好,我知道一个好地方。那里没有良渚那么冷,四季都是温暖的,到时候咱们就在那里搭个草屋,就咱们两个好不好?”

他想说好,但心中一个悲伤的念头却止住了他,他能活到那时候吗?

文渊之没有说话,勾月也没有。

沉默的片刻,是这世间最长的煎熬。

文渊之不知应该怎么告诉勾月自己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而勾月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已经知道真相。

车夫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

“阿渊,我们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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