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魅境
魅境，是四境之中存在时间最久的家族，位于星界极北极寒之地，鼎盛时期出过几任境主，在星界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之辈，就连普通的士族弟子在星界也享有极高的地位，各势力大家都会重金聘请来作为占星师。
但因其本身受寿命的局限，日渐没落，悄悄退出星界的舞台，但魅境沿袭上千年，根基深厚，即使没落，四大宗族的地位依然保留，占据着星界北部，凭借神秘莫测的占星术和魅术，竟无人敢轻易踏足魅境之地，一时之间那里成为星界禁地，现如今究竟发展到什么地步世人无从得知，甚至外人根本寻不到魂境之人的一点踪迹，好像他们从来都不曾出现，所以渐渐的世人竟忘了还有这样一个神秘的宗族。
静静的夜，死一般的沉寂，除了有几颗微弱的星光点缀，还显得有那么一丝生气，整个无痕山笼罩在一片浓郁的迷雾之中，外人根本无法靠近这里分毫，也从无人知晓在这雾山之中生活着的竟是销声匿迹已久的魅族之人。
“父亲，不要！快停下！”雪落从梦中惊醒，随着十八岁生辰的临近，她总是回想起以前，几乎每晚都睡得不安稳，童年的记忆在梦中反复出现。
“小姐，您又做恶梦了，快醒醒。”婢女小梨一边轻唤着，一边小心的拿起手帕轻轻擦拭着小姐额上的汗珠。
雪落有些疲惫的醒了过来，看了看小梨抱歉道：“对不起，又吵着你了。”小梨莞尔一笑道：“我无碍，只是苦了小姐，夜夜不得安眠，小梨心疼。”
雪落微微一笑宽慰道：“小梨，别担心，我没事，我会好起来的。”雪落一副病弱之态，却更添素净之美，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就是这样小巧玲珑的人儿，却给人一种坚毅之感，那清澈透亮的眼眸之中写满坚定。
“小姐，我去给您取些清心雪露粥，吃完会舒服些。”小梨说罢又不放心的看看了雪落的神色，见雪落含笑催促这才去了。
“父亲，落儿想您了，您再等等，落儿很快就去找您了。”雪落神情有些落寞呢喃自语，原本她是想忘记这些，快快乐乐的过完这短暂的一生。
也许是时限将至，冥冥之中总在提醒着她。从她出生时伴随着命辰所示，她只能到十八岁，为了这个命数，也为了整个魅族之人，父亲最终还是走上了那条路，恍惚中她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族长，不能再等了，您还犹豫什么，再不行动，我们只能等死一条路了。” 大长老赤玄恭立一旁，却又步步紧逼。
其余三位长老青墨、乌白、紫金也是不断言辞恳求，青墨性情直率，快言快语道：“族长，我魅族如今衰败如厮，唯有开启魅珠方可寻得一线生机。”
乌白和青墨正好相反，一副学究模样，从大道细微之处细述道：“上天赋予我魅族之人知往生、预未知之能，但大道循序，悖之无益，有损寿元，能力愈大、折损亦愈大，又不得缚吾本能，眼见族中众人寿元锐减，再这样下去，只怕合族覆灭，从此世间再无魅族。”
“族长，什么命运定论，我偏不信，既然上天赋予我等如此异能，我们就该革除弊病，利用己之所长，兴盛我族，如今却处处受制，眼看有亡族之祸，您还犹豫什么，横竖一死，不如一博。”四长大紫金最为年轻，性情桀骜，言词有些过激。
族长枫若清又何尝不只如今魅族境况，长叹一声说道：“魅珠虽为魅族至宝，但如何使用、又有何用，有何风险，无人知晓，倘若不能解魅境之危，又亵渎神物，只怕万死也难赎。”
正在僵持之中，突然星象使染方来报：“族长，魅灵子命辰之光越来越暗淡，只怕……”躲于暗处的雪落感到心口一阵阵沉闷，枫若清背对着雪落，看着父亲宽大的肩膀难以压制着轻微的颤栗，雪落感到不安、难过。
气氛有些压抑难受，雪落想要冲出去告诉父亲：“不要担心。”可是此时的她太虚弱了，虚弱的连想要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良久，枫若清好像下定了决心，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四长老相互点了点头，静静盘坐于四方，以枫若清为中心，很快在这里形成了一道屏障。无形的屏障阻挡着外界的一切，甚至连气流都停止了波动。
枫若清左手捏诀，右手执珠，以身为引，接连天地星辰，顿时天地异动，星芒四射，电光流转。一道天雷凌空劈向魅珠，雪落吓得紧闭了双眼，她不敢想象如果这天雷劈到了父亲会是怎样。一连三道天雷劈下，魅珠却完好无损，而身处其中的枫若清及四位长老却受余雷波及，当下腹内翻搅如烈火焚身，巨痛难忍，忍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们早已料到开启魅珠凶险万分，但为了族人又不得不冒此危险。魅珠缓缓高悬于顶，枫若清腾出一只手，将更多的天雷接引而下，顶着巨大的反噬，终于在第十道天雷劈下时，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魅珠之上出现一道裂痕，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直至完全裂开。
突然天地一片炽白，耀得人睁不开眼，魅珠开启产生强大的光波将屏障瞬间粉碎，枫若清、四长老也被这股力量震的四散开来，枫若清居于中心首当其冲，承受着天雷反噬几分全部的力量，纵然他资质再高也难以抵挡，此刻也只剩一口气息。而四长老则是经脉寸断昏死过去，纵然活命也只怕会成为一个废人。
“父亲，不要，不要……”雪落无声的挣扎着，哭求着，可是此刻她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父亲。
“若清！”沫白凤闻讯赶来，慌张的抱起枫若清，自责、气愤、伤痛之情难以自持，枫若清无力的摊开手掌，魅珠的碎片已将他的手掌割裂的血肉模糊，慢慢的渗入枫若清的血肉之中。
枫若清双目无神，嘴中不断得重复着：“天阴现，阴阳转，天魅出，万物覆；阴阳灭，魅魇生，天星出，万物复。天星出、万物复……”“若清、若清，你醒醒。”
沫白凤不断的摇晃着枫若清，他的嘴里却始终强调着：“天星出、万物复，天星出，万物复！”
“难道这就是魅珠所示，天星出，万物复，是不是只有到那时魅族才能打破命运桎梏，重获新生！”沫白凤凝思解读着枫若清的话，可是最终他也没有给出答案。
魅珠支离破碎，碎片落了一地，星辰微光落于碎片之上竟有一丝异样的光彩，雪落挣扎着抬起头，一丝异光不偏不倚的正好映照在雪落眉心之上。
“嘶”雪落只觉额间冰凉，不禁轻唤一声：“怎么回事。”一道冰菱状的印迹若隐若现，下一个瞬间就消失不见。雪落下意识的抬手触额，竟发觉恢复了几分气力。当下也来不及细想，就挣扎着跑向父亲，小手用力的握住父亲冰冷的手，反复的搓着想要给那双手一点温度。“父亲，不要抛下我，落儿不要，都怪我，都怪我没用。”
沫白凤瘫坐一旁，无声的哭泣最是心伤，一个是最爱的丈夫，一个是最疼爱的女儿。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是情之所感，枫若清竟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他的目光炙热、坚定，清晰的说道：“落儿别怕，好好活下去，到那时我们再相见。”
枫若清用力握了握沫白凤的手同样坚定而执着的看着她，用力的说道：“凤儿，等我！”沫白凤有些错愕，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转眼之间枫若清已经撒手人寰，那种巨大的落差一时承受不住晕倒了过去。
雪落握着父亲的手，那双手突然炙热起来，一下灼痛了雪落的皮肤。雪落强忍着痛，抬起手看见小手上血珠不断渗出，又看看父亲那双被魅珠割裂的血肉模糊的手，一时间痛的昏厥了过去。
昏睡中，她仿佛感受到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飞舞的火舌将雪落一点点吞噬，撕心裂肺的怒吼之声击打着雪落的心，“烧吧，尽情的烧吧，烧毁着万恶的世间，烧尽这肮脏的人心……”雪落感受着烈焰焚身之疼，如梦似真。
“落儿，求求你，快醒来，母亲不能再失去你了。”看着雪落迟迟昏睡不醒，沫白凤心痛到不能自已，守着雪落三天三夜不曾合眼。
“母亲，您去歇歇吧，我来守着落儿。”哥哥枫林强忍悲痛安抚着，父亲的死、妹妹的病、母亲的伤痛、魅族之危让这个十几岁的男孩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沫白凤微弱的摇摇头叹道：“落儿小小年纪就经此折磨，真希望她不是什么魅灵子，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这样也能保一世无忧。”
枫林轻咬着嘴唇压抑着悲伤，安慰道：“母亲，我一定能找到治好落儿的方法，您放心，落儿也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少年的眼神是那样的坚定，似乎早已有了决定。
“啊，好大的火，不要！”一声惊呼中，雪落醒了过来。
看着雪落满头大汗惊魂未定的样子，沫白凤紧张的问道：“落儿，做噩梦了吗？别怕，母亲和哥哥都在这。”
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雪落很懂事的压抑下伤心不提，整理整理情绪装作无事的回道：“母亲，我没事，只是做了个梦。我好了，母亲不要再为我担忧了。”
雪落的懂事母亲又岂能不知，笑着答应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全家都在为雪落的苏醒而开心，谁也没有打破这样的氛围，谁也没有再挑起伤心的事。
“不重要，都不重要了，管他什么预言，什么大火，统统忘掉。”雪落用力的摇摇脑袋，努力不再回想父亲临死前反复念叨的那两句预言，也不再理会反复纠缠的那个烈火焚身的恶梦是否与那预言有关。
魅族也并没有因为枫若清以死开启魅珠而得以破除生命的桎梏，一个又一个族人因身赋异能，使用异能而耗尽寿元，枫若清的牺牲显得毫无意义。而雪落在跌跌撞撞中也即将迎来她的十八岁劫难，她的命辰显示她只有十八年的寿元，也正是因此她虽是魅灵子拥有着极大的天赋却从不习族中术法，倘若她修习术法只怕连这十八年寿数都不得。
往昔如烟，是刻意的不提，还是真心的遗忘都已不重要，总之这十七年雪落就这样没心没肺、淡然洒脱的活了过来。虽然时时被噩梦缠身，但她总能转身忘记。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魅境之外的世界我还没有看过呢，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外面。”雪落已然下定了决心，趁着小梨去取粥的空当，她悄悄地溜了出去。
“快来人啊，小姐不见了！”小梨打翻碗盏惊慌的跑了出去，沫白凤闻声赶来却早已不见雪落的身影。
守境使沫天都正带着一队人马集结完毕，发号施令道：“所有人分头找，守住各处出口，小姐一定没有走远，务必把小姐找到。”
沫凤白无力的挥挥手，叹道：“罢了，随她去吧。只要落儿开心就好，此生也能无憾了。”族人之人尽知雪落受天命所定，所有人都宠着她、护着她，一想到这么美好的人儿如此短的寿数，纵是铁血男儿心中也不免痛惜，一个个红了眼眶。
雪落的出逃很是顺利，这次身体也很配合。“果然外面的空气都甜的。”雪落仰起头大口的呼吸着。在阳光的映照下一身黄衫更加的耀眼明亮动人，也许是心情格外好，哪里还有半分娇弱病容，真是“芙蓉玉脂毅天颜，英姿飒爽临人间”。
一路之上，雪落走走停停，吃吃喝喝，好不快意。“唉，早知如此，我应该早点动身的，可惜现在时日无多，不知道还能否尽览这大好河山，吃遍美食。”
雪落一阵叹息，不过很快就想开了，笑道：“人生短暂，须臾之间，管它山高路远，走哪是哪，管它命辰几何，过一天是一天。”说着一口咬掉一大口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