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一年,那一天
义安王的手放在心口处,压了压那剧烈的疼痛。缓了一会儿,这才走到一处暗阁前,打开阁门,取出一只精巧的,白胎青花的小瓷瓶,拔开软木塞子,倒出一粒滴溜溜鲜红如血的药粒,一仰头,吞到腹中。
立时,一股苦辣又辛涩的味道,便充斥在口腔中,小半晌后,身上的剧寒剧痛,才稍稍下去一些。
祖业,悲苦。他怎么可能忘记。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他一定要做该做的事,保护想保护的人。
他走出大帐,伸出骨节分明,又修长灵活的大手,把紧锁的眉头揉开,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
宁静的夜晚,被大雨洗刷过的天空,墨蓝墨蓝滴,几颗调皮的星星,好奇的探出了头,一闪一闪的眨着眼睛,一弯新月,慵懒的躺着,只舍得将一点点朦胧的清辉,洒向大地。
一阵晚风吹来,带着些微的泥土气息,也带来了一丝丝的微凉。他拉了拉身上那件,显得有些不合时令的厚厚狐裘,嘴角微微上扬,噙上了一丝温柔的微笑。
只是,此时,他还带着那狰狞的,青面獠牙的面具,他那可令世间女子倾倒的绝世容颜,却无一人看到,实在是可惜了了。
远处的营帐外,还有三三两两的兵士在走动。高高的了望台上,站得笔直挺立的哨兵,手握长枪,一时不刻的巡视着前方的动静。
有的帐篷,已经熄了灯,而有的帐篷,还有点点灯光透出。
他信步走下台阶,往谢小樱所居的营帐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兵士,都恭敬的向他行礼,“大将军好。”
他只抬手示意,并未停下脚步,但可以看得出,他此刻心情,还是蛮不错哒。
谢小樱的营帐,设得并不远,没多会儿,他便到了。
他站在营外,望着那还透着灯光的营帐,犹豫了小半晌,这才又举步向前。
此时,春雁还没睡,她正站在门口,手里编织着一只衣结打发时间,顺便着给她家小主人守夜。
看到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他过来,春雁着实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衣结,也“啪”的掉在了地上。
她正不知所措间,在暗处护卫的虎子,现出了身影,他对春雁道:“别怕,这位,便是义安王。”
义安王,天啦噜,原来他就是此次围城的始作俑者,传说中比阎王还可怕的义安王。
春雁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她双膝急忙跪下,战战兢兢的道:“奴婢……奴婢春雁,见过……见过义安王。”
“虎子,声音小一点,别吓着小姑娘。”义安王的声音,清淡而低沉,带有略略沙哑的磁性。
“是,大将军。”虎子抱拳应答后,垂手站在义安王身后。
春雁见状,不由得对义安王的印象,又好了几分。这义安王挺温和的,不知怎地,被传得凶神恶煞,得了个“活阎王”的浑号。
“春雁是吧,起来吧!谢小娘子她,歇下了吗?”
春雁依言,站起身来,“谢王爷。回王爷的话,小娘子她,已经歇下了。嗯……要不,奴婢,奴婢去唤小娘子起身?”
义安王摆了摆手,“不必了,本将……本王,只是过来随便看看。”
春雁闻言,躬身退让到一旁,伸手掀起了帐帘。
只见宽大的帐营内,那两盆炭火,还未完全熄灭,红色的余炭,正幽幽的发着暗色的红光,散发着阵阵温暖。
四周的营帐壁上,挂上了大红色的绸花绸带,平添了几分喜气。
大案桌上,一对巨大的龙凤喜烛,并未点上。只燃着一支小小的烛火,罩在琉璃罩子里,洒了一帐昏黄的暖光。
义安王轻轻的跨步入帐,不带一丝声晌滴。
春雁急忙跟上,却被义安王抬手止住,她只得停了脚步,退回来与虎子,一左一右的守在帐外。
此时,谢小樱已经和衣躺在榻上,盖了一床薄锦被睡着了。
义安王站在床榻外三尺处,没有靠的太近,却可以将谢小樱,整个人都一览眼底。
睡着了的谢小樱,安静,恬淡。
精致绝美的小脸上,额头白晳光洁,长长翘翘的睫毛,覆在眼睛上。随着呼吸声,那睫毛,微微的颤动着,给整张脸增添了无尽的灵动。死亡芭比粉的小嘴嘴,偶尔搭叭一二下,像是在梦里,吃着什么好东西。
突然,谢小樱小嘴叭叭了一下,有些含糊的喃喃呓语,“妈妈……”
义安王闻言一怔,可怜的囡囡,想阿娘了,也只能在梦里见。
“诶……”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那么多苦……”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天。
那一天,是他长姐(冉皇后)的周年祭,可他,却接到了先皇的圣旨。晋封大将军,即日起,带兵出征北境,收复故土。
“大将军,指旨呀!”
宣旨太监已经宣读完毕,可他还楞在原地,这突如其来的旨意,打乱了他的计划。
“哦!臣,接旨谢恩。”
他伸手接过薄薄的黄帛,却觉得有千斤重。
打发走了老太监,他陷入了两难境地。
皇命不可违,他必须得出征,但那个人,他也放不下。
没由来滴,他有种预感,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来。他的眼前,一直走马灯似的闪现着,那道娇弱的小小身影。
晋宫之内,群狼环伺,她一无爹无娘的孤女而怀揣巨量之财,那是行走的金山,无处不让人垂涎。长姐已不在,那里,再无人真心护她。
他似乎已经看到,小囡囡受尽欺辱,却无力反抗的样子,他的心,疼得滴血。
他思前想后,实在放心不下。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他的心头。那想法仿佛有无穷生命力,才落在他脑海里,便立马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便提上长枪,打马入宫。
宫内,是不允许外臣骑马入宫的,但他,却是个例外。
他一身白袍银甲,跨着白马,一路无阻的,驶到了正阳宫门口。
朱墙黄瓦,望着那熟悉的宫殿,一切好像没有变,可物是人非,他知道,此间的主人,已不是疼爱他的长姐,换作了他人。
新主人贾皇后,已得到禀报,她带着一众宫女太监,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