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回应
粗糙的石地面上有很多碎骨头,还有大量白色的、暗红的痕迹。
在乱草和枯枝中,李雨竹看到了一些残破的肋骨骨架。
“每一个到这里来的,都会这样吗?”
李家主人刚在排位前恭敬的点完香,听到李雨竹说话,斜眼看了看她。
他没回答。李雨竹继续问道:“西院里所有人都会到这里吗?”
李家主人嘴皮微动:“不错。”
“然后呢?”李雨竹问道。
年轻的父亲莞尔一笑,“你一会自然会知道。”
“我姐姐呢?”
“什么?你姐姐多的是。”
李雨竹这才反应过来,“李瑶青呢,来过这里吗?”
“哦,那是好几年了,”李家主人又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那小妮子倒是神意刚硬,若是能修炼,估摸着也是个好苗子。”
李雨竹还要问,她父亲好像已经做完了准备,径自出去,关上了石门,符纹微亮之后,整间石室彻底陷入封闭的状态。
厚重的石室隔绝了所有声音,不知过了多久,那黑色牌位中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一身黑袍,面容看不清楚,但从体型上看,绝不是墙壁画上那道人的清雅风仪。
很奇怪,他身上一点气息都没有。
不是活人和死人的区别,而是有和无的区别。
人在面前,杨彻却感受不到任何气息,面前仿若是空的,但这人的形体又确实在这里。
那人站着,看着脚底下的李雨竹,李雨竹仰头看他,黑暗中看不清楚,于是又低下头来。
可惜现在是李雨竹的身体,要不然我可以知道对方的灵体情绪是什么样的。杨彻本能的觉得,面前这人并不是自己见过的任何一类修士,这让他心中无法抑制的涌出强烈的好奇。
他想知道这人灵体的性质,在虚元的探查中是什么样的。
黑袍修士似乎考虑了一会,蹲下来,这会李雨竹看清楚了。
这人没有五官。
黑暗中的脸是一片白,眼耳口鼻眉毛什么都没有,一片白板。
“想活吗?”
李雨竹沉默。
那黑袍人问完,整个人就像个雕塑,不动弹,胸口也不起伏,当然,杨彻也不知道他用什么喘气。
半晌,李雨竹问:“李瑶青死了吗?”
“对。”
一记重锤,李雨竹眼泪涌出。猜到结果和知道结果是完全两种感受。
“她死的痛苦吗?”少女李雨竹声音沙哑,语气失去了调子。
黑袍人朝她点出一指。
汹涌的画面涌入李雨竹的脑海中。
少女李雨竹没有修为,黑袍人没留意这些细节,按照给修士灌注信息的方式,来给李雨竹打入这些信息,这让她痛的头颅像要裂开。
杨彻也跟着痛的几乎要恍惚,他本来就是附身到李雨竹的回忆中来的,结果在回忆中再次体会读取画面,跟着过往的李雨竹,勉强辨识了之后,不由额头一阵发冷。
李瑶青死的不能用单纯的“痛苦”来形容。
她被拆掉了。
黑袍人还是从黑色牌位中降临,将李瑶青字面意义上的抽骨吸髓,然后拆成碎块。黑袍人似乎还有雅兴,拿她的血骨在地面上画符,血走龙蛇,场景如地狱一般。
最后一切结束,地上只剩干涸的血块和森白的碎骨茬。
记忆结束,回到现实,黑袍人等李雨竹疯完。
数个时辰之后,他说:“一个愿望。”
杨彻感觉到,那时的李雨竹想问为什么。
她没有反抗的能力,也失去生存的意愿,在等黑袍人动手。
她还想问,是真的还是假的,因为李瑶青被杀的时候,没有这个流程。那黑袍人出现了就立刻动手,像完成一个熟悉又享受的流程。
不过这些念头都在她脑海中飞快闪过,她面目抽动:“我要我的所有父母亲人,即刻死去,死的像李瑶青一样!”
她本来想说“死的像李瑶青一样凄惨,”但话到最后,竟然没办法把这个词放在她的名字后面。
虽然事实如此,但她说不出来。
黑袍人还是空寂的气息,“就这样吗?”
李雨竹笑了,“做不到就别说,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两人顿时陷入沉默,杨彻也在这沉默中。
片刻之后,黑袍人告诉她可以了。
“什么可以了?”
“已经实现了。”他回答道。
杨彻只能感觉到李雨竹面目表情的抽动,但他现在就是李雨竹自己,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他也很难想象少女李雨竹现在是什么表情。
少女李雨竹没说话,像是在思考眼下的状况是怎么回事,黑袍人再次朝她点出一指。
接着,她看到晴空历历,青翠山野间,砍柴的老农背着柴火,正一脸轻松恬然的朝山下走去,然后他突然身体爆碎,骨血散落遍地。
她看到炊烟袅袅,灶台旁忙碌的农妇,正在打理今天的饭食,然后她骤然身体爆碎,涂满了整间屋子。
她看到一名青年汉子,年方及冠的样子,其筋骨强健,肤色黝黑,被炉台映的满身是汗,正和人合作捶打铁胚,接着他的身体也在瞬间爆碎,碎骨和血液溅到烘炉中呲剥炸响,身边的人惊骇欲死。
“什么?”少女喃喃道,她在尝试反应。
“你的愿望实现了。”
片刻之后,杨彻感觉自己的神智在被迅速污染。
无边际的黑暗压倒一切,他知道这感受不是自己的,但这一刻他完整的体会了少女李雨竹的一切感觉。
......
数个时辰之后,一片荒山,正值天色将大暗,已经快要分不出天际和山林的轮廓。
峭壁上植被极为茂盛,周围的虫豸原本叫的剧烈,骤然间声音消失,仿若被瞬间掐断。
黑袍人从林中走出,看着山崖下方,深不见底,不知有千丈万丈,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如此僵立一会之后,将手中一物往崖下一抛,便转身离开,再次消失在了山林中。
......
她好像还有点意识,人在极重伤的时候,是不会痛的,甚至还觉得有点熟悉。
杨彻能感觉到她尚在微睁着眼睛,黑暗的顶端有一片沉重的碧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