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角楼上的人影

其实在这个世界钓鱼挺没意思的。

首先，在这里钓鱼是用不着鱼漂的，修道者的五感敏锐程度远超凡人，别说鱼咬钩了，它就是从鱼线旁边晃一下，带动的水流波动也会被清晰的感觉到。

而且在望气术的探查下，水体中哪里有鱼，有多少条，分别在哪晃悠，是哈了两口饵就跑还是咬实了，你都可以在完全不靠常人感官的情况下感知到。

所以在这个世界钓鱼就等于是开挂。透视挂还要看，在这钓鱼连看都不用看。

当然修习雷法的修士那更是开挂了，不过那样也不叫“钓”鱼了。

杨彻看看了剑灵，她把鱼竿架在一个黑铁架子上，靠着一处矮墙，目光望向悠远的天际。

陆定说钓鱼最好的感觉就是忘记时间，然后在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看风景，心里想些有的没的。他还说千万别关注水面。

那会儿杨彻还没学过望气术，现在他算是懂这个“别关注水面”的意义了。

忘记时间...这个秘境里大家都是被时间忘记的人啊。不知道有多少人终其一生也没能出去。杨彻默默想道。

他又偷偷看了眼李雨竹，后者刚甩好钓线，表情有点无语，似乎和杨彻一样，不太明白这种毫无挑战的无聊游戏。杨彻还留意到她把钓线甩的很远，那地方根本没有鱼。

她先是傻站着拿着鱼竿，后来好像觉得这样太蠢，但她没有放鱼竿的架子，因为剑灵没给她。于是她直接摸出一把长剑，在塔楼矮小的女儿墙上斜着劈了一个槽，把鱼竿架在槽里。

被剑灵扔到水中的潮湿泥团，其中的鱼渐渐复苏，它们从粘稠的泥中扭动挣脱出来，数百年以降，又一次感受到对它们来说无穷无尽的水。

或许鱼的要求是很低的，就像它们不会思考太多一样。有饵就吃，聪明一点的就张嘴半包住鱼饵在那哈水，这样可以把鱼饵上的碎屑荡下来一点吃掉。

“所以这些小动物能在这河里活多久？”就杨彻在赤荒秘境中的见闻，这里野外的水体是没有鱼的，宁淑公主在允城的行宫，宫里花园的池塘里倒是有一些。

“剑君的宫殿，是受赤荒气息影响最小的地方。我记得主人刚带我来这里的时候，嗯，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姑娘，他和剑君一样年轻，剑君么，那时候看起来也和主人一样正常，没有一点邪道的气息。

第一次碰面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那是剑君，主人只说要见一个声名卓着的正道修士。后来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一些了吧？被困在这里久了，剑君也疯了，他还哪管什么正道邪道，有什么方法就尝试什么方法。而且他在秘境中树敌也不少，为了维持修为，只能炼化此界灵气，最后也终于是走了邪路了。

剑君尚未堕落的时候，他的宫殿附近是秘境中最像外界的地方，那时候这里是有花鸟鱼虫的，甚至新落的种子，来年还能抽出芽来。他堕落之后，为了对抗赤荒剑复生死人的力量，他把死在宫里的人都变成了尸傀。

甚至为了防止赤荒剑的气息抢先，有些人尚未完全断气，他就已经将对方炼成尸傀。他的做法大干天和，自身化生的煞气也越来越重，再加上每天练功又吸收此界煞气，所以没过两年，他就已经疯的不像人了。

越是杀戮，越是更加想要杀戮。不管是慕名而来的客卿、还是路过此处修整的散修，甚至他的弟子和仆从，都被折磨之后杀了个干净。包括修建地宫的工匠和阵修，也是干脆被他吸食了魂魄，以免透露底下的布局。

他疯了，我的主人也死在了地宫里。”

说到这里，她远望天际的入迷神情露出一丝天真又残忍的笑容，像在追忆，又像无声的锥心刺骨。她嘿嘿的低笑了两声，笑声的音色天生清甜，声调却冷的邪异，“主人临死前毁掉了剑体，把我生生抽出来，塞到铁片里，然后扎进墙面，墙面后面是没人关注的山体。他是剑修，半路出家修习阵修的法门，本想着要做一番倒转天地的大事，结果毕生所学被困在此处，只在最后救了我。”

这一番话讲的如同梦呓，杨彻也不知道该接续着说什么，沉默半晌后，剑灵说道：“回答你，剑君死了，此处原本就是受赤荒影响最小，现在也没有了剑君的污染，这些鱼能活到它们自然寿命的终结。”

天色即将大暗的时候，世界看起来比无光的深夜更加混沌。

远处宫墙的角楼上站着一个人。

剑灵什么也没提醒，她在看落日。

这一下午，李雨竹那边咬钩的最多，剑灵丢到水里的鱼不算多，但也不少，好几百尾是有的。

杨彻一直在控制着自己的关注力，不让自己去探查水体。

其实这种能力也是必须的，在探索一些陌生地方的时候，对于某些存在，只是探查也会让对方知晓。所以学会收摄自己望气术的能力，是必修的技巧之一。

虚元的探查应该比望气术更安全，但杨彻同样也能做到，该不关注的，就算放在面前，也不关注。

最先发现远处角楼上人的是杨彻，剑灵没反应，他就开口问了。

剑灵的回答是，对方接近的话就杀掉。然后她说自己不会动手。

天际最后一点暗红化为深沉的墨蓝色，又从墨蓝色湮没成彻底的漆黑。

剑君故地的这片地域，天穹上的星光非常微弱，微弱到即使是完全没有层云的黑夜，也只能看到极细小的白色光点。

在杨彻从前的世界，人们聚居的地方，夜晚的天空是橘色的，甚至夜晚地面的光线，可以清晰映照出空中缓慢飘动层云的形状。

剑君故地的夜色完全沉沦下来，角楼上那人的气息却在变得与之前不同的。

杨彻之前以为他是木属性的修士，这会儿那人却像是血气浓厚的玄修，只是那血气略有点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