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高余
村子里山环水绕,所以各家各户住的散,往村外的路更是山势崎岖难行,所以村里和外界交流也不多。王六往上两代人,只听说有人进了镇上的武馆,至于修仙之说,只故老传说里有所耳闻,真正的修士他们是连个活影子都没见过。
王六并不是老好人的性格,在交通极为不便,十分荒僻的山野村子里,若是泥捏的性格,那是要被村里的氓流欺压到死的。
最先在村子里杀人的,叫做高余。
高余和王六同辈,他十四岁的时候,在家里排行老三,等到他弱冠之年的时候,他却是排行老大了。因为他的两个哥哥都死了。
太偏远的村子,是会过流匪的。
有时候流匪是山野的强人,有时候的流匪是溃散的官军,有时候的流匪...是隔壁村的人。
人饿极了,就成了流匪了。或者还有些自恃凶悍的,拿起锄头在自己村里是庄稼人,放下锄头操起柴刀,到隔壁村就是盗匪。
高余的两个哥哥就死在过匪的时候,据村里老一辈的人说,上次过的匪,就是隔壁村的。说是隔壁村,翻山过去也要一个多月。
于是高余只剩下了一个年幼和弟弟和两个年幼的妹妹。他的父亲上次过完匪没死,独自个出去逃难去了。母亲没舍得扔下儿女,挺在村子里,儿子们也拼命,送了两个壮年的性命,保下了包括高余在内的三个小伢和一个跑了丈夫的女人。
沉默的高余沉默的劳作。
村里寻常聊起他们,都痛骂高余那个跑没影的爹,说这样不挑担子的男人,该被连串子的响雷劈死。
然后他们又会感叹年幼却熬着重活的高余,还有同样他同样辛苦的母亲。
有些人觉得他们可怜,但还有一些人觉得这是个机会。
在偏远的村子里,好种的田是不多的。
山里地多,这确实不错。
但开一块荒地,翻土、除草种,挖去所有的深深扎入地下的树根,开引水道,再沤肥、养地力,直到把土地养到能种好庄稼的程度,那劳作的份量、等待的时间,对于村里的任何一个小家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投入。
高余家跑了男人,死了两个儿子,那这就是家里没男人了嘛。
所以就有人来占他们的地了。
这是吃绝户的开端。
高余身上添了刀伤,柴刀砍的,砍的不重,来霸占他家里田地的那那帮人,许是看他可怜,还是稍有点恻隐之心,没要他的命,只占了他家一半的地。
高余不干活了,因为没地方干活,他家里田地上了新的人,那人搭着粗布衣服,扛着锄头,汗流浃背,干起活来也是个地道的庄稼汉子。
村子里的人还在说高余可怜,但没敢说那么大声,因为霸占他家田地的人家,儿子多,家风也彪悍,不讲道理,是一言不合就能扔下锄头操刀子的那种。
村里都说高余这家要早点逃难了,兴许到外面还能活一命。
但日升月沉,时间在残忍的平静中一天天过去。
直到高余开始杀人。
有人说高余是中了妖邪了,惊骇的过路人,他口中的高余徒手撕裂仇人的胸腔。
还有人说高余练了武了,一把柴刀挥的快若疾风,更兼力大无穷,一刀把人连肩带背,砍作两半。
说什么的都有,各有各的骇人说法,但结果是一样的。高余杀了氓流一家子,还杀了那人来帮手的好几个亲戚。
就算到这个时候,看热闹的人也还在看热闹。
但不到一周之后,村里就开始乱起来了。
因为高余没有停手。
他又开始种地了,他翻地翻的特别快,砍柴一个顶五个汉子。早上出门垦新地,累了休息会,扛着锄头往村里走,遇到人,放下锄头,摸出柴刀就把人砍了。
下午干完农活,回家了也是一样。杀完人他不躲不避,就着溅了满身的鲜血,在村里人震惊又恐惧的目光里,去引水池子里洗澡,然后再慢悠悠扛着锄头回家。
等到住在村子偏北位置的王六一家听到这事情的时候,高余已经杀了二十多个人了。
还是有和王六家交好的,才花费一整天翻了好几个山头,来告诉他们这件事,让他们可以考虑逃到外村去躲几天。
也有彪悍的村民,来拉王六入伙,去外村做流匪,抢个几个月,等高余死了或者跑了,再回村里,更或者,就干脆不回村里了。
王六干不出这种事,他们一家商量了整一夜,又托人问村南边的情况,到第三天才决定要逃。
所托之人的回答是明确的,现在高余拿杀人当消遣,一顿饭杀一个人,有时候半夜出来溜达溜达,也杀个人再回去继续睡觉。
村里人都在跑,连胆大的不相信的也开始在跑了,王六家因为住的远,跟村南边交往不多,所以这么晚才知道这事。
他们全家夜里打点行装,收拾到后半夜,一切差不多都已经整理停当,王六突然想到自己有把新打好的劈柴斧子还挂在谷仓,于是他就去拿。
推开谷仓干燥的木板门,他吱呀一声带上门,点起烛火,护着烛火往前面走。
走没两步,烛火突然灭了。
这一瞬间,王六直感觉从尾椎麻到头顶,因为烛火灭的时候,一点风也没有。
他背后吱呀一声响,接着瞬间又是吱呀一声。
是有人打开了门,又带上了门?
瞬间闪过的念头让他脑子一僵,他感觉背后有人,一回头,谷仓半空某处,忽的一点青光亮起,照出他面前一个羽衣鹤氅的青年来。
这青年看去也是年方弱冠的年纪,风姿雅然,白皙俊秀,一袭青衣,腰插羽扇,望去文质彬彬,又有一股难言的清贵之气。
王六震惊中想要说话,一张口,却发现自己好似失去了喉咙和舌头,就像是根本感觉不到这两个器官的存在,像要走动,却连动一下身子都做不到。
“村子里也就你们这边离的远,不知道高余事情的前后因由了。所以就是你了。”青年说话的语气平缓宁定,听起来十分轻松,又有一股不容拒绝的清淡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