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兑现

乌篷内，半躺着的萧锦煜横了他一眼，“司礼监已将案子接过，我若插手，圣人难免多疑。”顿了下，又道，“对娇云奴反倒不好。”

苏木点点头，“这案子如今闹得满城风雨，对谁来说都是烫手的鸡蛋。九殿下还真是不怕事儿，就这么揽过去了。”

萧锦煜懒懒地靠着，转动手里的扳指，“他自小与四妹一起长大，情谊自然深厚。”

苏木嘿嘿一笑，乐了，“二殿下倒是赏识九殿下。”又道：“前一阵子九殿下遇袭一事……”

萧锦煜脸色微沉，“母后行事素来谨慎，此番却如此草率，只怕背后有人做鬼。”

苏木一脸赞同地点头，“殿下初初回京，皇后殿下便闹出这样的动静，无异于给司礼监送把柄。我看这事儿不是帮殿下，反倒是拖累您！”

萧锦煜往后仰了仰头，有些不耐烦，“我会叫母后这段时日安生些，不要插手长宁的事儿。你也告诉你妹妹，仔细盯着凤宁宫上下，若是有人敢在里头挑唆不老实，立时来报我！”

苏木见他眸现狠厉，知道是动了怒，笑了笑，道：“殿下倒是帮着九殿下。是想与他握手言和？”

萧锦煜却摇了摇头，“我只是心疼我四妹和娇云奴。这事儿越多人插手，娇云奴便越不好脱身。”

只提了一句，便不欲多谈，转而又问：“让你打听的，可有消息？”

苏木立时盘腿坐下，坏笑着伸手。

萧锦煜挑了挑眉，从怀里摸出个钱袋子丢过去。

苏木打开一看，顿时笑开，晃了晃手，道，“多谢二殿下赏。”

萧锦煜一脚蹬过去，“还不快说！小兔崽子，几年关外，倒把你的胆子养肥了！”

苏木笑着躲开，这才说道：“当年皇后受恶诅难产，差点连同殿下一尸两命之时，救下皇后与二殿下的道人，名号逍遥。而当时跟在他身边的那一对道童，到如今年岁，正与圣人梦中所见仙子极为相似。”

萧锦煜收回腿，“逍遥子？”

“嗯。”苏木点头，“眼下也只查出这逍遥子乃是灵虚门下弟子，但是多年前便已离开道门，隐居尘世。许是那时碰上的皇后殿下。有传闻说，逍遥子后来到了东都。那对道童想必也跟来了。”

顿了下，又道，“只是东都如今道佛两门方外之士多如牛毛，这逍遥子若有心隐居，无异于大海捞针，怕是不易寻找。”

萧锦煜若有所思地转了转手里的扳指，“再去查，务必在老九之前找到此人。”

“是。”

苏木笑着应下，转脸，见前头那艘扁舟靠了岸，原本坐在船头的那个小娘子起身，步态轻盈地上了岸。

分明不曾转身，可那侧颜，一眼望去，竟有种琅嬛仙尘之妙。

不禁‘啧啧’两声，又被萧锦煜蹬了一脚，嘿嘿笑着，招呼后头那艘船，“大娘，来一包糖糕！”

岸边。

绿柳又听到那声音，回头瞄了眼，凑到谢安安身边道：“师姐，那人眉心有煞气。怕是去过百鬼之地。”

百鬼之地，枯骨万具，唯有战场。

谢安安侧眸，扫了一眼，视线掠过那暗翠色的乌篷，没说话，转身朝前头平康坊走去。

穿过杏花大树，来到小宅朱门前，不想，竟看到李越连同李墨，还有身后娉婷而立的李清。

见到谢安安缓步归来，三人皆是眼前一亮！

李墨尴尬地摸了下鼻子，扭头干咳了一声。

李越已然熟悉了，笑着抱手行礼，“谢女冠，又来叨扰了。”

身后李墨和李清一起垂首。

谢安安微微一笑，错开一步，来到门前，伸手推开那沉淀中带着幽然之色的朱门，道，“请进。”

李越当先一步，跟着谢安安走了进去。

李墨和李方对视一眼，匆忙跟上。

不想，刚穿过垂花门，便被眼前犹如春野的庭院给惊呆了。

李墨吃惊地瞪着眼，不想这春寒料峭里，竟会有这样一处生机蓬勃的所在，一时愣住。

便听身旁传来李清低低的叹声，“这怕不是……人间仙境吧？”

李墨回神，鼻腔中已充裕了幽然又淡雅的花草气息。

分明这香味这样浓郁，入了鼻息后，却如清泉融入心肺，叫人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怡然的松快轻盈。

李墨暗暗心惊，又见李清竟已走入回廊，忙敛下心神，跟了过去。

李越已站在竹桌边，笑着将手里的一张字条放下，恭恭敬敬地说道：“谢女冠，这是家父先前允诺之事。”

谢安安神色静和地看向那字条，道了声谢。

李越忙摆手，又看向李墨，那眼神那暗示已再明显不过。

李墨咳了一声，摸了下鼻子，走过来，一撩衣摆，便要跪下。

旁边的翠柳儿手掌一抬，一根柳枝从她掌心探出，托住李墨的膝盖，将他扶了回去。

李墨惊愕地看着那缓动如活物的柳枝，瞪着眼，仿佛被吓到了，又一副谢女冠身边就该有如此神术的神情。

愣愣道：“谢女冠，我先前说了要来磕头谢你……”

翠柳儿叫他这傻样子逗乐了，摇摇头，“师姐不受无因果之礼，快别给师姐添麻烦了。”

李墨惊讶。

身旁，李清却小心翼翼地跪了下去，道：“我受谢女冠救命之恩，这一拜，乃是叩谢，还望谢女冠莫要推辞。”

李墨抬头，就见谢安安这一回没有避开，垂眸，微笑着看行了大礼的李清。

在她拜完后，又语气温和地说道：“瞧着气色尚好，可是大安了？”

李墨便见，平素里最小心谨慎的妹妹，满脸皆是仰慕地望着谢安安，连连点头，“劳谢女冠关心，已大好了。”

谢安安点头，“你撞客后，魂魄不稳。百日内，莫要去有阴气亡者之处。”

李清的眼睛里都亮出光来，再次用力点头，“是，我听谢女冠的，哪儿都不去！”

李墨看得瞠目结舌，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说什么。

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一卷银票，左右看了看，放在竹桌的那张字条边上，又退回到李越身边，道：“我大哥说人多只怕太搅扰谢女冠清静，所以不敢贸然前来打扰，这是他让我带给您的。”

李越扫了眼，心道，至少有数千两。谢女冠出尘之人，只怕不会受这等俗物。

谁知，却见谢安安将那银票拿起，放进了桌上一个敞口的方盒里。